郎鄴廣邊叫張萬鈞看邊講解,其中最核心的一點就是他們采取的辦法是抬田,即根據當地的條件就地挖溝,將劃分好的土地加高,使加高的土地四周形成的溝渠分為上水渠和下水渠,然後利用雨水衝洗加高的土地上的鹽堿,並通過下水渠將滲漏下來的鹽堿排瀉出去。
郎鄴廣的介紹,可謂一語點醒了夢中人,不禁使張萬鈞聯想到,早在南開大學讀三年級時,他到河北省滄州地區姚官屯公社參加“四清”,了解到附近的一個名叫童家花園的村莊,全村平均每人隻有二分鹽堿地,就是靠抬田的辦法利用河水澆灌,治理鹽堿,使地裏的莊稼長得格外茂盛,年年獲得好收成,成為附近首屈一指的富裕村。
煞是盛情的郎鄴廣帶領張萬鈞到地裏看過後,又帶領他參觀了生態農場飼養的牲畜,並講解用地裏的農做物供給牲畜做飼料,牲畜的糞便又為農作物提供肥料等保持生態平衡的道理,最後還送給他幾斤雞蛋。
“郎場長,謝謝您的盛情款待。”
“哎,不要客氣,老張,我們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後凡是有需要我的,盡管言聲。”
“謝謝。”
張萬鈞連聲道謝地告別了郎鄴廣,騎上自行車,又飛馳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到了開發區。夕陽的霞光像金色的鎧甲,披掛在他身上,頗似一個征鞍未卸的將士。
3、就教王有秋
如果說張萬鈞尋訪郎鄴廣獲得了新的知識和激活了沉睡的意識,那麼他就教於王有秋則在另一個知識層麵得到了有益的啟迪。
“王姥爺,您身體可好哇?”
“喲,是萬、萬鈞哪,可好長、長時間沒見到你啦。”“可不。”
“到、到園林局來辦什麼事兒呀?”
“不辦別的事兒,就是來看望您。”
“就、就是來看我?”
“是呀。”
“你找我一定有、有什麼事兒吧?”
“王姥爺,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啦。”
“有事就、就說。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幫忙。”
“王姥爺,您不知道我已經從天津堿廠調到開發區了吧?”
“聽、聽說啦。”
“領導上要讓我負責開發區的環保和綠化,您也知道啦?”
“也、也聽說啦。”
“您老可真是消息靈通呀。”
“咱們都算是幹同行的啦,哪、哪有不透風的牆呀。”
“所以,我就找您請教來啦。”
“萬鈞哪,別、別拿我打鑔啦!你是名牌大學畢業生,我鬥、鬥大的字不識一口袋,向、向我請教,我可沒那份兒造化。”
“王姥爺,我過去在大學讀的是化學係,工作以後又是搞電化學,與綠化不搭界。您是‘老園林’,有很多實踐經驗,您可不能保密呀。”
從張萬鈞與這個被張萬鈞呼之為“王姥爺”並且口吃的人的對話中不禁設問:這個“王姥爺”是何許人也?他與張萬鈞究竟是一種什麼親情關係?
原來,這個“王姥爺”名叫王有秋,是塘沽區園林局的老工人。
張萬鈞與王有秋的相識,還是在十二年以前。那時,張萬鈞從遼寧撫順電瓷廠對調到天津堿廠後,由於工廠沒有分配住房,他本人隻能住單人宿舍,他愛人井樹庚則帶著一歲多的兒子張弘住在娘家。王有秋與張萬鈞的嶽父同住在一個居民院,張萬鈞在看望妻子和兒子時,就斷不了要給王有秋打招呼。天津這個地方的習俗,在稱呼上往往以孩子的身分論輩數。從年歲上說,王有秋與張萬鈞的嶽父屬於同齡人。
張萬鈞的兒子給他嶽父叫姥爺,自然給與他嶽父年齡相仿的王有秋也就叫“王姥爺”,張萬鈞也就入鄉隨俗地稱呼王有秋為“王姥爺”了。
張萬鈞在與王有秋的不斷接觸中了解到,他自1952年就在塘沽區園林局工作,在塘沽區的地麵上搞了三十多年的園林綠化。像王有秋這樣的老園林工人,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也缺乏係統的理論,但實踐經驗卻往往是一些知識分子所缺乏的。
這個王有秋還有幾手絕活兒,他培育的被世人譽為“國色天香”和“競誇天下無雙豔”的牡丹,被唐代文學家柳宗元讚為“凡卉與時謝,妍華麗茲晨。欹紅醉濃露,窈窕留餘春”的芍藥,以及山芋花等,花團碩大絢麗,芬芬色豔,儀態萬千,美不勝收。
年歲已是古稀的王有秋,為人正直,老實厚道,幹活勤奮,不辭勞苦,在塘沽區園林局上上下下頗有人緣。他雖然已經退休,但一天都沒有蝸居在家頤養天年,而是被園林局作為“反聘”人員仍舊從事花卉的培植和園林綠化。
“萬、萬鈞呀,不、不要說你是以開發區人員的身分到園林局來找、找我,我不能推辭,就、就憑我和你嶽母一家的關係也會懂得多少就告訴你多少。”
“王姥爺,那我就先謝謝您了。”張萬鈞熱辣辣的目光充滿感激。
“萬鈞,你這話又、又見外了不是,我們這是誰和誰呀,還談、談得上什麼謝。”王有秋越是說話急了,越口吃,“有、有空到家裏坐、坐坐。我、我們細聊。”
“那更好。”張萬鈞覺得要是到王有秋家裏去,一來可以嘮嘮家常,重敘鄰裏親情;二來時間充裕,便於交談。因為王有秋口吃得厲害,一句話說半天,他覺得費勁,自己聽著也不輕鬆。如果在家裏,環境恬適自然,一杯熱茶,滿臉和顏,沒有寒暄客套,不用官樣辭令,豈不其樂融融,其情切切。
於是,張萬鈞一連幾次到王有秋家串門,以取真經。
“萬鈞呀,別著急,我幫你。”王有秋那遍布老皺的臉在暖洋洋的燈光下,放射著愷悌。
“好。”張萬鈞於氤氳的香茗中神色坦然。
王有秋親切地告訴張萬鈞,在塘沽的地麵上,土壤裏含鹽堿成份比較高,要栽樹木,首要的一條就是“要把地下的活計做好”。
張萬鈞理解了,王有秋所說的“要把地下的活計做好”,指的是地下的工程。
王有秋進一步告訴張萬鈞,他們在總結出“做好地下的活計”的經驗之前,曾經走了許多年的彎路,也曾為此付出過沉痛的代價。起初,他們隻知道塘沽這地方的土質不好,那麼就在別的地方買些好土運來,把樹坑裏的土調換一下就行了。結果,又是發動機關工廠和學校義務勞動,挖坑的挖坑,埋土的埋土,興師動眾,力氣沒少費,錢也沒少花,樹栽上以後,第一年枝繁葉茂,第二年就一天天變得麵黃肌瘦,孱弱萎頓,活活像個癆病腔子,到了第三年便一命嗚呼,可謂勞民傷財,徒勞了一場。於是,作為民謠的天才作家——老百姓便惟妙惟肖地編出了那段順口溜:“一年青,二年黃,三年進灶膛。”然而,其症結又在哪裏呢?客土沒少放,一般都不少於一米厚,水也沒少澆,後來通過反複試驗,才發現其根本原因在於原土與客土之間的接合處缺少個隔離層。這樣,便使原土裏的鹽堿不斷泛到客土裏,很快使上好的客土層發生次生鹽漬化,直接危及樹木的根係,最後直至把樹木扼殺而死。問題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就應運而生。他們采取在原土與客土之間用磚砌出一個溝槽的辦法,即先鋪一層臥磚,臥磚上麵是立磚,最後在立磚上麵再覆蓋一層臥磚,使之中間形成溝槽,上麵客土的雨水一旦滲露下來,就會沿著溝槽流走或滲到原土層裏,但原土層裏的鹽堿因中間的溝槽的阻隔不會再泛到客土裏,出現次生鹽漬化。這樣一來,在客土上栽種的樹木就不會受到鹽堿的侵害而幹枯至死。
“王姥爺,您是說,對客土,要解決一個‘滲’字;對原土,要起到一個‘阻’字。”張萬鈞聽罷心有靈犀地脫口說道。
“對,就、就是這麼兩個字,上達到‘滲’,下起到‘阻’。萬、萬鈞哪,要不我就說你、你們知識分子腦瓜靈,一點就明呢。”
“王姥爺,可就這兩個字,卻飽含著您多年的心血,也是您幾十年實踐經驗的結晶呀,每一字都是千金難買呀!”張萬鈞由衷地說。
“我這點經驗,可沒、沒那麼金貴!”憨厚的王有秋粗糙的大手當蒲扇,連連擺動。
“王姥爺,您可不要小看您的這些經驗。說實話,您的這些經驗,後人們聽了覺得的確很簡單,可是放在當初,就不那麼容易了。就像現在我們劃破手呀和擦破點皮呀,搽點紅藥水就得了。可誰知道就是這紅藥水,當初卻試驗了二百多次才研製成功,所以它的另一個名字叫‘二百二’。”張萬鈞激動地說完,站起身來,“王姥爺,您不叫我說感謝的話,那我就用咱們中國人的傳統禮節向您鞠個躬吧!”說著,雙腿並立,雙臂下垂,目光中閃爍著虔誠,恭恭敬敬地向王有秋這位老園林工人深深鞠了一躬。
張萬鈞這不平常的一躬,與其說是對長輩人的尊敬,莫如說是對經驗和知識的膜拜。
4、拜謁路美玲
“萬、萬鈞呀,我們園林局有個工程師,名字叫路美玲,是北京林學院的畢、畢業生,想不想認、認識認識她?”王有秋熱心地問張萬鈞。
“想呀,不僅想,而且還是盼之不得呢!”張萬鈞的兩眼中滿含著企盼。他說罷沉吟了一下,“不過,我怕人家‘路工’太忙,沒工夫。”張萬鈞話語裏的“路工”,全稱應為“路美玲工程師”,人們往往在談話中簡縮成“路工”。
“她有、有時間。”王有秋連聲說,“這個‘路工’,是個女、女同誌,年齡可能比你、你大幾歲,別看她說話有時挺衝,可、可屬於刀子嘴、豆腐心的那、那種人,心裏對人熱、熱情著哪!”
“王姥爺,那就拜托您抽時間給我們引見一下。”張萬鈞麵對火熱心腸的王有秋,心裏那急切想見到路美玲的願望更是熱得發燙。
“行,明天你就到園、園林局,我就帶你去見她。”
“王姥爺,需不需要事先給人家打個招呼?”
“不礙的,我、我跟她很熟。”
“那我明天就冒昧去啦?”
“去吧,我、我等著你。”
“好,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轉天上午,張萬鈞在園林局剛上班不久就找到了王有秋。
王有秋誇獎地看著他:“萬鈞呀,就憑你這個好學的勁頭,也會幹出一、一番大事業。”
張萬鈞詼諧地說:“王姥爺,我現在就像一個筐,凡是有關鹽堿地綠化的知識都統統往裏麵裝。”
“對,多聽點,然後再、再比較比較,看看哪些更用得著。”王有秋的話雖然很樸實,卻切中事理。
“是呀,沒有比較,就難以鑒別。”張萬鈞在聽別人的話時,往往邊聽邊思索,舉一反三。
“‘路工’,這就是我給您堤、提到的張萬鈞。萬鈞呀,這位就是‘路工’。”王有秋一進路美玲的辦公室,立刻給張萬鈞和路美玲互相做了引見。
“‘路工’,打攪了。”張萬鈞搶步上前,向路美玲握手致意。
“不客氣,歡迎歡迎。”年近五旬的路美玲像一團春風。
“‘路工’,你們談,我就忙我、我的去啦。”王有秋見已完成了使命,便立刻告退。
“王師傅,您就忙您的去吧。”快言快語的路美玲向王有秋一點頭,“王師傅,我就不送您啦!”她說完招呼張萬鈞,“坐,坐吧。”
“好,謝謝。”張萬鈞彬彬有禮地待路美玲落座後,自己方坐下。
“哎,喝點水吧。”路美玲站起來要給張萬鈞沏茶。
“不用了,‘路工’,我剛吃過早飯,不渴。”張萬鈞起身謝絕。
“你坐吧,我這裏別的東西沒有,水還是供得起的。”大姐樣的路美玲穿戴樸素,動作幹練。
“謝謝。”張萬鈞從路美玲手裏接過茶杯,頷首道謝。
張萬鈞後來了解到,路美玲的人生之路並不平坦,也經受了不少坎坷。“文革”中,她被遣送回祖籍河南。“文革”後落實政策,才得以重返塘沽園林局。她勤奮好學,尤其精於葡萄及一些果木的培植。
此刻,路美玲在聽了張萬鈞的來意後,坦誠地說,她自從分配到塘沽區園林局後,就立誌為塘沽的綠化施展自己的抱負。因此,她對塘沽區的地理環境做過深入細微地調査,認為要搞好本地區的綠化,不僅要治標,尤其要治本。塘沽瀕臨渤海,四周多為退海之地,特別是現在開發區所在的地域,更是個鹽灘鹵化池,土壤含鹽量高。要徹底解決“歲歲種樹不見樹,年年植綠綠變黃”的問題,防止鹽堿對花草樹木的侵害,關鍵的一條就是要做好“城區截滲”。
啊,“城區截滲”,這如炬的四個字頓時照亮了張萬鈞的心胸,又似銀犁般的探照燈柱拓展了他深邃的視野。他覺得雖然這“城區截滲”的設想之於眼下開發區的綠化還不現實,還難以運用,但對今後開發區的整體綠化建設必將具有宏觀的指導意義。
“‘路工’,謝謝賜教!”張萬鈞告別了這位真誠的老大姐路美玲,堅定的腳步愈發落地有聲。
5、“追蹤”嚴曄端
“對於知識的渴求,不僅要具有虛懷若穀和海納百川的胸襟,而且要做到有心,耳聰目明,才能抓住稍縱即逝的學習契機,並且以鍥而不舍的執著,實現對知識的擁有。”
這不乏理性化的箴言,卻是張萬鈞真實行動的生動寫照。
那天,張萬鈞到天津市牧業研究所了解有沒有適宜開發區生長又具有觀賞性的低矮類的牧草品種,由於他所找的人不在,便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候。
被井樹庚說成“那陣子連晚上做夢都想綠化”的張萬鈞,正坐在椅子上苦思冥想有沒有比王有秋提供的在原土與客土層之間用磚砌溝槽以達到“滲”與“阻”的更為先進的技術和做法時,驀地聽到身邊不遠處的兩個來訪者在悄聲談論一個叫什麼水科所的部門正在利用排水的辦法進行改造沼澤地的實驗。
一個“排”字像一塊巨石“咚”地落在張萬鈞的心裏,頓時掀起了巨大的浪濤。他激動不已地想,無論是郎鄴廣采取的抬田的做法,還是王有秋說的上“滲”下“阻”的經驗,其核心都圍繞一個“排”字。郎鄴廣盡管把田抬高,而四周必須有上水渠和下水渠,而下水渠就是將過濾下來的含有鹽堿成份的水排走;而王有秋說的上“滲”下“阻”的經驗,起決定作用的是用磚砌成的槽溝,而槽溝的功能也是將客土層滲下來的水排走掉。瞧,這兩種辦法豈不殊途同歸?這不期而遇的契機,莫非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成?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張萬鈞立刻喜出望外地走上前,也顧不得唐突和冒昧,開口問道:“同誌,對不起,能打攪一下嗎?”
這兩個談興正濃的人一看就知道張萬鈞是個知識分子,一副溫文爾雅的神態,禮貌地答:“沒什麼,有什麼事兒盡管講。”
張萬鈞進一步說:“剛才聽二位講有一個什麼水利所正在利用排水的方法進行鹽堿地的改造,我是天津開發區的,我們那裏正麵臨如何解決鹽堿地的綠化問題,所以想向二位打聽打聽,這個水科所在什麼地方,我們好去登門求教。”
其中一個上了些歲數的男人向張萬鈞一笑:“一看你,就像個搞事業的人。”說罷,詳細地告訴張萬鈞他們所說的水利所即天津市水利科學研究所,地址離天津火車站即天津東站不遠,研究這個課題的人,人們稱他為“嚴工”,即水科所的工程師嚴曄端。
“謝謝你們二位了。”張萬鈞聽後大喜過望地忘記了自己到牧業研究所的初衷,也不再等候他要拜訪的人了,起身直奔天津市水科所。
當張萬鈞按圖索驥地急衝衝找到水科所,幸好嚴曄端在。
“來拜、拜我為師?”這個“嚴工”像王有秋一樣,也有點口吃。不過,他沒有王有秋口吃得那麼嚴重。
“‘嚴工’,聽說你們正采用排水的辦法治理低窪鹽堿地,我們正需要這方麵的經驗。”張萬鈞來了個開誠布公。
“好哇,坐、坐。”嚴曄端那股熱情勁兒,大有與張萬鈞一見如故的樣子。
“‘嚴工’,能現在具體地給我介紹一下嗎?”張萬鈞一臉的希冀。
“可、可以。”嚴曄端告訴張萬鈞,他們從荷蘭購買了一台機器,邊挖溝槽邊鋪設波紋塑料盲管的操作過程。
張萬鈞雖然聽明白了嚴曄端的介紹,但百聞不如一見,如果能夠到施工現場親眼看看,豈不感受更為真切?
於是,他開口問道:“‘嚴工’,你們現場有沒有施工?”“有哇。”
“在什麼地方?”
“北郊。”
“遠麼?”
“不太遠。”
張萬鈞其實心裏明白,從水科所到北郊,少說也有二三十華裏。不過,他出於求知心切,便來了個“變本加厲”,接著提出:“‘嚴工’,您什麼時候有時間,能帶我去看看“行,行呀!今、今天就可以。”觀察出張萬鈞心情的嚴曄端滿足他願望地答。
“不會耽誤您的工作吧?”
“到現場檢查施工進、進度和施工質量,不正是我的工作嘛。”
“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馬上。”
“我們怎麼去?”
“有汽車。”
“那我今天真是來著了。”
“這就叫來得早,不、不如來得巧嘛。”
張萬鈞與嚴曄端一問一答,彼此的心拉得更近了。這是兩個知識分子心心相印的緒化感應,也是兩個一心撲在事業上的誌同道合者的體恤與關愛。
張萬鈞跟隨嚴曄端來到位於天津市北郊東堤頭的施工現場,頓時茅塞頓開。隻見用機器挖掘出溝槽後,先在溝底鋪上一層沙土,做好滲水層,再鋪設經過防堵塞技術處理的波紋盲管,波紋盲管按一定的傾斜度(坡降)埋好,如此,軟泥中的水分就可以慢慢滲入盲管,彙集成流,沿著一定的坡降流向低處的觀測井。當觀測井中的水蓄集到一定高度時,安裝的水泵就會自動開啟,將水抽走。如此再蓄再抽,循環往複,便可達到改造沼澤地的目的。其根本的一點,就是不再使種植農作物的土地發生次生鹽漬化。
“看,那邊就是改造過的沼澤地,種的莊稼長得多、多麼旺盛。”嚴曄端不無自豪地指給張萬鈞看。
張萬鈞順著嚴曄端的手勢一看,果然前方那片經過治理的土地上的莊稼密匝匣的,在陣風的吹拂下翻動著綠浪,好像為獲得新的生命而歡呼雀躍。
事實,是最具說服力的教科書。
耳聰目明的張萬鈞向嚴曄端道謝後回到開發區,興奮得一夜未眠。一來,他為能夠抓住向嚴曄端學習的機遇而慶幸。的確,機遇似白駒過隙,稍縱即逝。如果對機遇熟視無睹就會坐失良機;二來,他通過向郎鄴廣、王有秋、路美玲和嚴曄端學習,愈發地覺得古人講的“三人行必有我師”的規戒千真萬確。大千世界,浩浩乾坤,能者如森林,知識似大海,可謂能中自有能中手,強人前麵有強人。而自己,則不過是“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什麼時候都不能夜郎自大,藝無止境,學無止境;三者,他為這段時間獲得的改造鹽堿的幾種辦法而選定哪一種最適宜運用到開發區仍舉棋不定。他感到,無論是郎鄴廣的抬田法,還是王有秋的磚砌溝槽的上滲下阻法,抑或路美玲的城區截滲法,以及剛從嚴曄端那裏看到的用機器挖溝槽鋪設波紋盲管排水法,就結合開發區的具體情況來說,應該講各有千秋,也各有利弊。僅以王有秋與嚴曄端的辦法相比,王有秋采用的辦法比較經濟,可以就地取材,挖溝砌磚的泥瓦匠好找,勞動力也不成問題,而且馬上就可以動工,但是其缺陷也很明顯,即用磚砌的溝槽時間一長容易坍塌,滲水性能也差;嚴曄端運用的技術,先進,施工進度快,防止鹽堿作用好,而且使用時間要長得多,但是造價也高,就目前開發區提供給他們的經費而言相差甚遠,同時也有點遠水難以解近渴。那麼,能不能找到一個取長補短的最佳方案呢?張萬鈞輾轉反側,一個又一個剪輯的畫麵像電影的蒙太奇一樣在大腦的屏幕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