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讀
讀書是學習,訪賢索藝是學習,深入實際調研也是學習,博學方能穿鑿。
張萬鈞的親朋好友發現,張萬鈞自從調到開發區工作後,往天津市裏和塘沽區跑得分外勤,有時還乘坐火車去北京,而且每次回來提包裏都裝得鼓鼓囊囊的,可謂滿載而歸。
“萬鈞,你最近老往家拎的是什麼寶貝玩藝呀?”
張萬鈞憨然一笑:“孔夫子搬家——全是書。”
“買這麼多書都要看哪?”
“隔行如隔山,不多看點書不行呀。”
的確,張萬鈞在南開大學化學係學習的知識與在天津堿廠從事的電化學研究之於園林綠化,雖然不能講是風馬牛不相及和截然沒有任何聯係,但畢竟屬於不同學科,在內容上是差異甚遠的兩個知識領域。
張萬鈞在南開大學化學係主要學習的是物理化學,內容包括物質結構、化學熱力學、電化學、化學動力學、光化學等,主要從理論上探討物質結構及其性能之間的關係,化學反應的可能性和速度,以及研究反應機理和控製反應的條件等,屬於化學科學和化學工藝學的基礎理論。
而張萬鈞所要麵對的園林綠化,首先需要攻讀的是《土壤學》、《造林學》、《園林植物學》、《園林樹木學》、《園林氣象學》、《土壤農化學》、《鹽堿地造林學》、《膠體化學》和《農業沼澤地改造技術》等。僅就土壤學而言,就又分為土壤發生學、土壤分類學、土壤物理學、土壤化學、土壤微生物學、土壤改良學等分科,並且根據利用的目的,又分為農業土壤學、森林土壤學等,可謂分門別類,內容繁多。
張萬鈞形容他此時的讀書情況:“就像考大學時讀書的勁頭一樣,如饑似渴地讀,廢寢忘食地讀,通宵達旦地讀,恨不得把要掌握的知識一口氣吞到嘴裏,然後再咀嚼,咽到肚裏,再咂摸出個滋味來。”
可是,此時的張萬鈞已經不是考大學時二十郎當歲的時候了,那時他是孑然一身,“一個人吃飽了全家都不餓了”,沒有任何拖累與牽掛,唯一的任務就是拚命讀書,而拚命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考大學。可是現在的他呢,不僅在歲數上已逾不惑之年,已是早有家室的人了,為妻子之夫,為兒女之父;而且,白日裏還有許多具體工作要做,讀書隻是下班後利用業餘時間,挑燈夜讀。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唐朝大書法家顏真卿這千古名句,可謂是此時張萬鈞的真實寫照。
每當夜幕四合,張萬鈞一家居住的地帶便萬籟俱寂,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渾。這裏的住戶幾乎是清一色的天津堿廠職工,生活都不太富足,充其量也就算是個“溫飽型”吧。這些住戶大都比張萬鈞大幾歲,都經受過1960年後的“三年困難時期”,過過每日“糠菜半斤糧”的苦日子。之後,又經過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可謂“工資不長年歲長,收入不多人口多”,窮日子過慣了,寂寞便成了安謐。因此,這裏的居民不僅還沒有過夜生活的條件和意識,連串門都鮮見,除了個別人家有上初中的孩子偶爾伴燈讀書外,大多住戶尚不到子夜時分便合燈就寢。這裏瀕臨渤海,夜晚時常刮風,海風勢頭凶猛,“嗚嗚”地似鬼哭狼嚎。天黑,風大,燈光稀疏,走在路上似鬼影幢幢,又像磷火閃閃,令人頭發根子發炸。所以,一到夜晚就很少有人出門。這裏的夜晩,即使是在盛夏時節,也沒有在皎潔的月光中和婀娜的柳絲下,倩影雙雙,或手持芭蕉扇欣賞荷滴清涼,花播馨香,蛙聲如鼓,蛩螿淺唱的迷人景象。這裏,似乎一年四季,無冬立夏,每到夜晚都仿佛掉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中,失去了生氣,也缺少了生命,隻有冰涼的月光和空寂的無助。
然而,張萬鈞那間狹窄的書房裏,卻燈光通明,氤氳著一種跳躍的鮮活的生機。
他在新的學海中遨遊。
他在向新的知識彼岸衝刺。
這時的張萬鈞,讀書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
一個星期日,女兒張姬突然患感冒發燒,井樹庚要帶著她到醫院叫醫生看看,要點治療感冒的藥。她臨走時告訴正在看書的張萬鈞:“煤火爐上的鍋裏蒸著包子,再過20分鍾就熟了,到時候務必把鍋端下來,再把鍋裏蒸的包子從蒸屜上掲下來。”
“好。”張萬鈞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井樹庚見張萬鈞回答得有點心不在焉,又叮囑道:“你別光顧了看書,到時候忘了端鍋,水熬幹了,蒸鍋也就燒壞了!”
“知道了,這點兒事我還能記不住!”張萬鈞有點嫌井樹庚絮叨,神態顯得有點不耐煩。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依舊埋頭讀書的張萬鈞突然聞到有股嗆鼻子的異味,立刻意識到可能是燒幹鍋了。他急忙放下書本,跑到煤火爐旁一看,果然爐子上蒸鍋一點熱氣都不冒了,忙不迭地把蒸鍋端下來,掀開鍋蓋一看,立刻冒出一團焦糊味兒,把籠屜拿下來,隻見蒸屜上的屜布也烤焦了,蒸的包子下麵也烤糊了。
這時,帶女兒張姬看病回來的井樹庚一看,鍋也燒壞了,蒸的包子都變成了“包公臉”了,氣得衝著張萬鈞喊道:“今天的中午飯你就別吃了,你就拿書當飯吃吧!”張萬鈞“嘿嘿”一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井樹庚白了張一眼:“下不為例,下不為例,你都下不為例幾回啦?叫你看著燒開水,你把水壺燒幹了;叫你看著蒸飽子,你把鍋燒幹了。你呀,我看都成書蟲了!”
有人也曾問張萬鈞:“天天晚上點燈熬油地啃那麼多大部頭的書籍,不累麼?”
“累。”張萬鈞的回答擲地有聲。
怎麼可能不累呢?
張萬鈞的身體非鋼打鐵鑄,也是血肉之軀。白日裏勞累一天,夜半更深手不釋卷,能不疲倦麼?
但是,學以致用,在乎用心,不亦樂乎。
於是,困了,張萬鈞便用涼水洗把臉,或用冷水衝衝頭;累了,張萬鈞便離案伸伸胳膊踢踢腿,或做遍廣播操;眼花了,張萬鈞或眯會兒眼,或做做眼保健操;餓了,張萬鈞感到實在饑腸轆轆就抓起塊剩饅頭或剩餅子什麼的幹嚼幾口。有時他愛人井樹庚一覺醒來,發現他在啃幹饅頭,急忙心疼地給他煮上一碗掛麵,再打上兩個雞蛋,最後在湯麵上點上幾滴香油,然後將熱騰騰香噴噴的一碗荷包蛋湯麵端在他麵前,禁不住嗔怪地說一句:“你不想想,自己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總這麼沒時沒會兒地熬夜,身體能吃得消麼?”張萬鈞感激地看著妻子,掩飾疲倦地一笑:“這不是要臨陣磨槍嗎?”
“讀這麼多的書,有這樣臨陣磨槍的嗎?”
“就是這樣,我還覺得知識太貧乏。”
“你這叫木匠帶枷——自作自受。”井樹庚出於疼愛地顯得不悅。
張萬鈞便勸說一句:“過了這陣兒,等開發區的綠化進入實施階段,就不需要這麼熬夜了。”
“你呀,到什麼時候也是個拚命三郎。”井樹庚無奈地說。
還有人曾這樣問過張萬鈞:“人家別人有閑工夫玩玩牌呀和下下棋呀什麼的,你整天關在屋子裏啃書本,就不寂寞?”
“說寂寞,也寂寞;說不寂寞,也不寂寞。關鍵是自己怎麼感覺。”張萬鈞回答得實實在在。
不是麼?要說獨自閉在屋子裏讀書,較之幾個朋友說說笑笑並插科打諢地在一起玩玩牌和打打麻將以及下下棋呀什麼的,是孤獨了些,也寂寞了些。可是,有的人一來好靜不好動,二來認為玩玩牌和打打麻將也屬於“玩物喪誌”,不樂意這樣耗費生命。還有的人覺得讀書本身就其樂無窮,讀上一本自己愛讀的書,如遊覽名山大川,似觀賞神台仙閣,又像飲啖瓊漿甘飴,身心怡悅,興致盈然,那還有什麼寂寞和孤獨之感?!
張萬鈞之於書,就感到其樂無窮。
可是,張萬鈞通宵達旦地攻讀開發區綠化所需要掌握的土壤學、植物學和膠體化學等之類的專業知識的書籍,並且樂此不疲,與其說是他自從上中學時起逐漸養成的好讀書的習慣,莫如說是他為了追尋的目標而勃發的毅力的凝聚和釋放。
張萬鈞也知道自己已經是40歲開外的人了,較之讀大學時的精力已大不如前,況且白天還要到開發區上班,晚上把別人休息的時間留給了自己點燈熬油地讀書,常常是又困又累,上下眼皮直打架,有時也不知不覺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待猛地醒過來睜眼一看,東方天際已吐出魚肚白。可是,他深知,這些專業書籍是開啟開發區綠化之門的鑰匙,不掌握這些基本的專業知識,要在這被視為綠色植物禁區的地域搞綠化那隻能成為白日夢和流於口號式的豪言壯語。
張萬鈞深切地感到,成年人讀書,往往目的性明確,學用結合,所以很少盲目性,又可以做到爬羅剔抉,鉤玄提要,攫取精華,深得主旨,在時效上事半功倍。
張萬鈞還有一個很好的學習習慣,即邊讀書邊思考。他學習書本上的知識,淩空取勢,心存高遠;既見草木,又望森林;博采眾長,中得心源;追根索要,透地三尺;取萬書之理存乎一心,集眾人思維於一己之身,並立刻把這些所學所思所獲,記錄在筆記本上。
張萬鈞到開發區後的讀書分為三個步驟:上麵提到的學習土壤學和造林學等為第一步驟;第二步驟,則學習的是《測樹學》、《植物分類》、《園林花木學》、《數理統計學》、《林業苗圃學》、《植物生理學》、《生態學基礎》、《測量學》、《無機和分測化學》、《園林綠地規劃與設計》、《基礎植物生理學》;第三步驟,又陸陸續續研讀了中國林業出版社出版的《園林樹木學》、《景觀生態學》、《園林植物病蟲害》、《草坪與地皮植物》、《鹽堿地造林學》、《屋頂花園設計與營造》,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鹽堿地造林綠化與綜合開發文集》、《林木引種馴化與森林可持續發展經營》,中國農業出版社出版的《草坪學》、《園林美學》、《礦山廢地複墾與綠化》、《景觀生態學》、《園林植物病蟲害》,海洋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海岸帶植被》、《鹽土農業——適合發展中國利用的鹽生植物》,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的《植物抗鹽生理》,中國科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鹽生植物》,中國城市出版社出版的《園林建設工程》,商務印書館出版的黑格爾的《美學》第一、二、三、四卷,北京農業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草坪品種指南》,等等。
“我在讀書中,結合個人思考,寫了十幾萬字的讀書筆記,收益匪淺。”張萬鈞誌得意滿地說這句意味深常的話語時,眼角的魚尾紋蛾翅般地一起一舞,並咂了一下嘴,如咀嚼鮮桃美果,品味再三,滿口餘香。
2、尋訪郎鄴廣
張萬鈞到開發區初期的使命,是牽頭撐起環境保護辦公室的攤子。
那時,開發區的管理機構是“小機關,大政府”,不像後來隨著開發區的規模越來越大,機關的部門越分越細,條條塊塊越切越多,人馬也越聚越眾。張萬鈞牽頭的“環保辦”,開始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則是被張萬鈞尊稱的“老大姐”。
“老張呀,‘管委會’讓我們盡快拿出一個開發區的綠化規劃,你們抓緊做一下。”開發區“規劃室”的負責人給張萬鈞下達了任務。當時,“環保辦”隸屬於“規劃室”。
“好。”張萬鈞立刻爽快地接受了任務。
但是,張萬鈞在接受任務時是爽快的,可真的要開始做綠化規劃時卻感到心驀地像掉到一個無底的深洞裏,飄飄忽忽地墜落,無遮無擋,也無依無靠,空落落的,無牽無掛,便也失重;又似站在煙波浩淼中的一葉扁舟上,舉目望去,霧蒙蒙,白茫茫,天水相接,如棉如絮,渾沌一片。此刻的他,委實是對做綠化規劃一點兒底數都沒有呀!
可是,做綠化規劃的任務是他張萬鈞領受的,他又是“環保辦”的牽頭人,決不能把這個自己認為是個“難啃的骨頭”的差事推給那個“老大姐”吧?不論是為人,還是處事,決不能這麼做。張萬鈞做事的原則,即隻要接受下來的事情,就要想方設法去做,並且一定要做好。有困難,就自己想辦法克服,決不回避逃脫,也不能敷衍塞責,更不能向他人轉嫁危機。過去,他不論是初到遼寧撫順電瓷廠接受攻克電鍍技術難點,還是後來對調到天津堿廠防腐車間改革無氫鍍銅等工藝,都是活生生的佐證。
這一次,張萬鈞依然迎難而上。
那天晚飯後,張萬鈞習慣地翻閱報刊,突然發現《人民日報》上刊登著一篇人物通訊,該文描述的是天津漢沽區生態農場場長郎鄴廣綜合治理鹽堿地的先進事跡。
“太好了!”張萬鈞看罷心胸豁然開朗,頓時覺得好似旱禾逢甘露,餓漢遇佳肴,喜不自禁地擊節道。
張萬鈞的喜悅始於兩個原因:一是漢沽與塘沽同屬於天津市,兩者相距幾十華裏;二是郎鄴廣的生態農場是建立在鹽堿地上,雖然與開發區的土壤含鹽量會有不小的差異,所種植的植物也大不相同,但治理鹽堿卻無疑是會有許多共同之處,所以可資借鑒的經驗也一定不會少。
“到漢沽,去請教這個郎鄴廣,而且事不宜遲。”張萬鈞當晚就做了決定。
翌日,天剛蒙蒙亮,張萬鈞就起了床。身上穿的還是在天津堿廠工作時發的勞動布工作服,吃罷妻子井樹庚給他做好的早餐,推上那輛隻有六成新的28型飛鴿自行車,便出了家門。
“路上小心點!”井樹庚在張萬鈞要上自行車時,看到晨霧有些泛潮,地麵上濕漉漉的,再一次叮囑他。井樹庚知道,從塘沽到漢沽有好幾十華裏,一天再打來回,就是一百多裏地。再說,從塘沽到漢沽的路況很不好,不少路段坑坑窪窪的,很不好走。還有,就是張萬鈞這輛破舊自行車,中軸處不知有什麼毛病,蹬起來“嘎啦嘎啦”地像一輛好幾年沒有膏過油兒的木輪老牛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毛病。她曾責怪張萬鈞為什麼不跟領導上提一提,派輛汽車?張萬鈞解釋地說,現在是創業,不是要講艱苦奮鬥嘛。要是給領導提派車,有還好,要是沒有,不是給領導出難題嘛。再說,像咱這種人,過去什麼苦沒吃過,什麼累沒受過,騎這點路算什麼?!井樹庚又建議張萬鈞坐火車,因為塘沽到漢沽一天有好幾趟火車,既有快車,也有慢車。張萬鈞說,坐火車要受車次的限製,哪有騎自行車自由自在,時間完全可以由自己支配?再說,漢沽生態農場具體在漢沽什麼地方,他還不清楚,騎自行車可以隨時打聽,比坐火車方便多了。井樹庚見張萬鈞的話有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不過,作為妻子,擔心和牽掛總是難免的。
“知道了。”張萬鈞回頭看了一眼妻子,那目光告訴井樹庚,“你就放心吧,我會早去早回的。”
渤海之濱的早晨,頗有些涼意。日出之前,東方天際慢慢由魚肚白,變成淡淡的粉紅,眨眼之間又變成了嫣紅,亮閃閃眩目,像當今時髦女郎塗的口紅,大膽而放肆,野性味十足。驀地,圓圓的彤日仿佛“咚”地一跳,升上了地平線,刹時間從長夜中蘇醒過來的大地伸了個懶腰,摩擦了一把臉,“咕嘍”一下子爬起來,立刻精神抖擻,眉眼鮮活。在塘沽通往漢沽的柏油公路上,來往穿梭的多是帶著拖鬥的貨車和運送貨物的拖拉機,車廂裏大多是裝的煤炭、水泥、化工原料和稻米什麼的,這些都是唐山一帶的主要產品。無論是駕駛貨車的司機和開拖拉機的司機,或嘴裏叼著煙卷,或與駕駛室旁邊的人調笑,借以提神醒腦。據司機們說,夜間開車,黎明時分最容易犯困,因此這個時辰發生交通事故的也多。可是,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車開得都很粗野。公路本來就不寬,他們把車開得卻像百米衝刺,“嘀——嘀——”地鳴著喇叭,比著賽著地超車。
“怎麼開這麼快呀?這還能不出事兒!”張萬鈞緊靠公路邊沿騎,還覺得不夠安全。因不時由對麵開來的貨車在超車時眼看要撞到他時,才“呼”地一聲裹著一團灰塵駛了過去,使他胸口不由一縮,心“咚咚”地跳,加之這輛飛鴿牌自行車“嘎啦——嘎啦——”地蹬著費勁,額頭上早已是熱汗淋淋了。
就這樣,張萬鈞腦門上的汗擦了幹,幹了又濕,騎了兩個多小時,才趕到了漢沽。
可是,郎鄴廣所在的生態農場在漢沽哪個方位,張萬鈞卻不清楚。
不清楚就找人打聽吧!
起初,他詢問一個老者:“大爺,漢沽的生態農場在什麼地方?”
老者一聽“生態”這個名詞仿佛如墜入雲霧裏,懵懂地直搖頭。
張萬鈞又問一個學生模樣的孩子:“小同學,你知道生態農場在哪邊兒嗎?”
這個學生模樣的孩子皺了皺眉頭,喃喃地說了句:“不知道。”
張萬鈞又一連問了四五個人,最後才問清楚生態農場的位置。
可見,生態這個關係到人的生存空間、生存環境、生存狀態乃至生命存亡的至關重要的問題,至今還沒有被人們所認識,因而才由於無知導致對生態肆無忌憚地荼毒和毀滅性地破壞。當人們認識到生態的破壞已經直接危脅到人的生命時,要想再補救,將會付出無比沉重的代價。
張萬鈞滿身大汗地來到生態農場,問明郎鄴廣的辦公室,才滿懷欣喜地尋訪到這位朝思暮盼的生態專家。
“郎場長,我叫張萬鈞,是從天津開發區來向您拜師的。”張萬鈞一見郎鄴廣的麵兒,就來了個開宗明義。
“噢,您好,您好。”東北籍人氏的郎鄴廣,畢業於遼寧省東北農學院,在擔任天津漢沽生態農場場長之前,曾是遼寧省盤錦地區生態研究所所長,是我國頗有建樹的生態科學工作者,在生態研究和實踐中成就卓越。他中等身材,看上去四十七八歲,墩實健壯,那老農一樣黑漆漆的臉膛袒露著經年累月風吹日曬的吻痕。
不過,張萬鈞第一眼見到郎鄴廣感到似乎從來沒有見過臉色這麼黑的人。如果說黑如鍋底,未免有些過份了,但倘若形容為像老榆樹皮或使用“黧黑”的字眼兒,卻並非誇張。
“今天這個郎場長的臉,明天就是我張萬鈞的臉的寫照。”張萬鈞心裏暗想著,不由會心地一笑。
“老張呀,你有什麼事情盡管說,隻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會全力以赴。”郎鄴廣話出口像撞響了一口古鍾,甕聲甕氣,震人耳鼓。
張萬鈞最喜歡像郎鄴廣這種“竹筒倒豆子——爽快”性格的人。這種人有什麼事情直來直去,心裏怎麼想就怎麼說,不要心眼兒,不來彎彎繞。
張萬鈞進一步說明,開發區的地址過去是個鹽灘,目前正麵臨著要在這塊鹽灘上搞綠化的難題,領導上讓他馬上搞出一個綠化規劃,可是他對鹽堿地搞綠化又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門外漢。可是,似乎天無絕人之路,正在他一籌莫展時,恰好在《人民日報》上讀到郎鄴廣在鹽堿地上搞生態的先進事跡,便迫不及待地騎著自行車趕來求教了。
“這事好說。走,咱們先到地裏看看去。”郎鄴廣想來個現場說法,這樣豈不更能形象而真切地說明問題,所以,帶上張萬鈞就往地裏走。
“那好。”張萬鈞連口大氣都沒喘勻,便立刻跟隨郎鄴廣來到種植著禾苗的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