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傑吉爾的自白(1 / 3)

我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我是個天資聰穎的人,為人也很勤奮,樂於表現自己,並且喜歡受到同輩中智者的尊敬。這些條件也注定了我會有一個光明的前途。我也有壞毛病,我不甘於平淡,樂於享受快樂,這種性格也會讓人獲得幸福,可是他卻與我想要在別人麵前保持莊重的願望相悖。所以,我總是在私下去偷嚐快樂的美酒。當我長大時,我學會了認真思考自己行為的價值,我對自己的前途和地位做了權衡,可是這時,我已經無法從我這種矛盾的生活狀態裏全身而退了。在不少人看來,我的這種壞習慣是值得驕傲的事情,然而,我有著偉大的理想,我為自己的反常心理而羞愧,我在極力掩飾它的存在。其實要說是我的壞習慣是多麼墮落,還不如說是我那太過遠大的抱負讓他顯得過於卑微了,這讓我身上的善惡顯得涇渭分明,比一般人更為明顯。我因此也開始懷疑起那個作為人生法則的宗教信仰了。可即便我是個處在兩種生活狀態的人,我也沒有成為一個偽君子。在我的兩種生活中,我都是真實地表現。不管是在研究學問和為人解除病痛時,還是在玩樂中放縱自己時,我都是在做真實的自己。我的學術研究是麵向一些神秘和超越常規的問題,在那時,我的研究剛好出現了一些眉目,這讓我明白了自己為何會有這種相悖的想法。我在向那個真理逼近,在我看來,人不是一個單純的存在,他擁有兩種層麵。由於我的知識所限,我隻能發現兩種。別人將會在我的道路上超越我的。我大膽地預測,在將來,人們最終會了解,人是由多種多樣矛盾而又獨立的品行構成的一個整體。在道德方麵,我自己就體會到了這樣的兩重性。我認為,有兩種本性在我的意識裏進行抗爭,這兩者都是我的本性,我不會單一地具有一種。在我的發現慢慢接近這奇跡般的真理前,我已經在夢想怎樣把兩種本性分離的方法了。我告訴自己,要是我能夠讓這兩者分離,我的生活將會更加安逸。那種放縱的性格不再會被理想抱負所拘束,我可以過得更加舒服。那個善良的本性也可以安心去做那些光明正大的事情,不會再因為那些醜行而懺悔了。人類就是因為被這互相矛盾的品行所束縛,所以讓自己變得苦惱不堪。那麼,要如何做才能讓這矛盾的本性分割開來呢?

我為此一直在苦苦思索著。在我先前提到過,我進行的試驗給了我一點啟發。我開始領悟到我們那個看似堅固的軀體也是虛幻的存在。我發現了一種藥劑,它能讓我從那個驅骸的束縛裏解脫出來,這就好比找到了一把打開枷鎖的鑰匙。因為兩個原因,我不會過多地探討這事情的科學性。其一是因為我在事實裏體會到,當我拋開生活的重負後,它會再次以更加大的力量反彈回我們身上,這讓我們逃離厄運的嚐試顯得徒勞。其二是我的這個發現還很不完美,關於這點,我會在下麵給予解答。我配製成了一種藥劑,它能讓我的軀體和某些精神區分開來,這可以讓另一種精神控製我的軀體,同時我的軀體也會為此變成另外一副樣子。我的第二副模樣因為也是我卑鄙靈魂的產物,所以對我來說,它是同樣自然的。

在我對這項理論進行實驗前,我躊躇了許久。我明白這很有可能讓我死去,隻要藥物有一點過量,或是時候不合適,那我的軀體也就會被毀滅了。可是麵對這一偉大發現的誘惑,我還是鼓起了勇氣,拋開了那些疑慮的困擾。那份酊劑我自己已經製作好了,我去藥品公司采購了一大批鹽類,我已經是準備好了需要的一切。在一天夜裏,這個詛咒之日,我把藥品調製好,等它反應完全後,我鼓起勇氣,拿起藥一口喝了下去。

在接下來的時光裏,我體會到了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和煎熬:胸口不停地犯著惡心,骨頭也在哢哢作響,我還體會到了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一種恐懼感受。最後,痛楚終於過去了,我就像個大病初愈的病人,慢慢地張開了雙眼。我有種很新奇的異樣感覺,我覺得心裏有種無法言表的甜蜜感覺。我的身體也變得更加年輕和敏捷了。這讓我感到很愉快。在我心裏,有著一種奔流不歇的莽撞衝動。我明白,我已經從義務的牢籠裏逃脫了,現在,我的靈魂處於一種不曾有過的自由之中。在這新生活的最初,我明白,我現在變得比過去更壞,我已經被原罪所控製了。我被這瞬間產生的想法所鼓舞了,這讓我覺得非常興奮和愉悅。我沉浸在這種愉悅之中,可在這時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個子變得矮小了。

在當時,我的屋內沒有鏡子,我看不到我的模樣。在以後,我弄來一麵鏡子,就是為了觀察這個變化過程,從而寫到材料裏。那個晚上早已經過去了,雖然天還黑著,可是時間已經是淩晨了,天不久就會亮起來了。在睡眠的時間裏,我家裏的人都按照嚴格的規定鎖在了屋內。現在的我誌得意滿,想離開我的寢室做一次冒險的出行。在我走過院子時,我想隻有天上的星星看到了我,它們肯定是第一次看到我這類人,想必它們也會為此而驚訝的。我就像個陌生人一樣,輕手輕腳地走過了自己家的走廊。進了我的睡房後,我找了我的試衣鏡,首次見到了愛德華?海德的樣子。

在這事上我還沒完全弄清楚,可是我隻能在理論上估計一下,我認為這離事實不會太遠。我現在已經決定,讓我惡的品性來統治我的身體,它與善的體格相比,要顯得瘦弱許多,就如同發育不全一樣。在我的整個人生中,我在惡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遠比善舉要少。我認為,正因為這樣,在體格上海德要比傑吉爾瘦小許多。海德也因此有著一副與傑吉爾的善良外貌不同的邪惡嘴臉。因為邪惡的影響,海德的身體顯得畸形。可是我並不厭惡鏡子裏的那個醜陋的男人,相反,我還為此高興。這個人也是我自己,這看起來很符合人性。在我看來,這形象更為完整和單純,比我以前那副拚接而成的麵目要精神得多。對於上麵所說的話,我都是有依據的。我發現,當我以海德的麵目示人時,任何初次見到我的人都會感到驚懼。我有理由相信,在那些善與惡的混合體中,絕對惡的海德顯得格格不入,他是最特別的存在。

在鏡子麵前,我待了片刻就離開了,我還得去進行實驗的第二個步驟。我必須等待一個結果的到來,我可能無法恢複自己的本來麵目,可能要在天亮前被迫離開自己的屋子。我急忙回到了密室,把調好的藥喝了下去,經過一番痛苦的折磨,我再次變回了傑吉爾。

經過這一晚,我迎來了我命運的重要選擇時刻。要是我在一個崇高精神的指引下發現了這一現象,要是這場試驗是在我無私奉獻的基礎上實行的,那經過痛苦的洗禮後,我會成為一個天使,而不會是一個可怕的惡魔。藥物沒有善惡之分,它隻是一把開啟我心靈牢籠的鑰匙,那位惡魔就在一篇混亂中逃脫了。那時,我的善良之心還在安眠,可是邪惡的本性卻在等待中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由此便誕生了愛德華?海德這個惡魔。我也在這以後具有了兩種麵目,一個是善惡的混合體傑吉爾,另一個就是邪惡的海德。由此,情況也就開始變得越來越糟糕了。

可是這時我依舊對枯燥的研究懷著厭惡之情。在有的時候,我還是想去找點樂子。我是個體麵的人,年紀也不小了,但我尋求的快樂與我的地位很不相稱,這讓我在矛盾之中被折磨得難以忍受。那股邪惡的誘惑也因此俘虜了我。一杯藥就能讓我脫離有名的教授身體的束縛,像穿衣一樣方便地換上海德的形象,我想到這就感覺非常有趣。我開始為海德的出現做準備,我去霍索區租了間房(就是警察後來找到的那間屋子),並精心布置了一番,雇傭了一個能夠守住秘密的人做管家。我同時還告訴我的仆人們,往後,將會有一位海德先生出入我的住所,他可以自由出入我家,可以向你們下達命令。為了不讓意外產生,我經常以海德的身份出現在仆人麵前,讓他們熟悉起海德這個人。為了避免我能在變不回傑吉爾時不失去財富,我立下了那份讓你覺得不快的遺囑,當我把一切安排妥當後,我便開始肆意地用海德的形象去找樂子了。

在以往,人們為了不讓自己罪惡的企圖傷害到自己的名譽和地位,總會雇傭刺客去執行。我,可能算是第一個為了快樂而去犯罪的人了。我能一會兒是個聲名顯赫的教授,又能很快地換上海德的嘴臉做些無法無天的勾當。這樣在外表的掩飾下,我不會因此失去什麼。也可以說,海德這個人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我隻要躲在實驗室喝下那個調製好的藥劑,那麼海德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他的罪行也就沒人承擔了,屋裏隻剩下一個叫傑吉爾的博士。要是有人懷疑,我還能對他嘲弄一番。

在前麵我也提到了,我所要找的樂趣都是見不了光的,我急於想借海德的麵目去做。可是,當我成為愛德華?海德後,那些樂趣馬上變得讓人駭然了。每次當我以海德的麵目出行,在恢複過來後,我總會為他所做的惡行而困惑。那個為了縱欲而召喚出來的海德,他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大壞蛋。他是個極度自私的人,任何事情都是為了取樂自己。他的心很冷酷,靠折磨他人來取樂。看到海德的各種惡行,傑吉爾有時也會很驚訝,可是因為這特殊的情況,良心也不會給予管製。因為在我看來,隻是海德一個人在作惡,這與傑吉爾毫無關係。傑吉爾的品格依舊是好的。傑吉爾總是去幫助海德善後,他也因此獲得良心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