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輪馬車奇遇記(3 / 3)

他繼續往下說道:“請原諒我的直率。我不是個會掩飾的人。我說話都很直。我一直對漢默斯上校的真實身份有些懷疑。可我一直下不了判斷。可一見到格拉丁上校本人,我就全都明白了。要想在倫敦同時找出兩個不認識波西米亞王子的人,這不是很難嗎?”

中尉吃驚地說道:“波西米亞王子!”

他隨後仔細打量起了這位未來的國王。

王子寬厚地說道:“我並不介意你們認出了我的身份。這樣一來,我的感激也會變得更加有分量。我相信,即便是為了格拉丁先生,你們也會向對我一樣表達出忠心。隻不過,我會報答你們更多。說來說去,我還是獲利最多的人啊!”他高雅地做了一個答謝的動作以作結束。

接下來,他和兩位軍官談起了印度皇家軍隊和土著士兵的話題,他們談得很起勁,王子總是會抓住問題的關鍵,說得很中肯。

馬上就要到決鬥的時候了。王子的聲音如閃電一樣響亮,這讓中尉覺得又吃驚,又高興。在這樣的環境下,王子還能說出這麼精妙絕倫的話,表現出非凡的氣度,這讓中尉很信服。王子在舉手投足間顯出了高貴不凡的舉動,在場的每個人都被他的氣場所感染,讓他們也變得尊貴了起來。中尉覺得熱血沸騰,要是能為這一位君主效命的話,死又算得了什麼。

幾分鍾的時間就在不知不覺間流逝了。那位安靜坐在角落裏的向導看了下手表,起身走到王子身邊,湊著王子的耳朵說了點什麼。

王子高聲說道:“諾埃爾醫生,好了。”

王子隨後向軍官們道歉道:“先生們,請你們原諒,馬上就要到時間了。不得已要讓各位在黑暗中待一會了。

諾埃爾醫生把蠟燭吹滅了。屋裏透進來一道微弱的光,可這並沒能驅散屋內濃重的黑暗。王子站了起來,在黑暗中,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也無法揣測他說話時的感情。他向門口走去,隨後,側著身子伏在了門後,顯得小心而謹慎。

最後,他小聲對勇士們說道:“勇敢的朋友們,躲到最黑暗的角落去,不要發出一點聲音。”

三位軍官和一位醫生都聽從他的吩咐去做了。又過了十分鍾,整座羅斯特宮隻聽得到老鼠撞在木器上發出的聲音。突然,在這寂靜之中發出了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那聲“哢噠”響是鉸鏈敲擊發出來的。守候的人們緊接著聽見了一陣腳步聲,來人顯然有些警覺。他們順著樓梯向他們所在的屋子靠近了。他們有些遲疑,走一會,就停下來偵查一番。來人顯然在做著謹慎的探查工作。他們沒發現什麼異樣,便開始往前繼續走。他們就這樣走一會,又停一會,好像永遠也走不到頭一樣。空氣緊張得凝結了起來,恐懼纏繞在他們身邊。就算是勇士也會有怯弱的時候,恐懼就像是隻渴求害怕之血的禿鷹。諾埃爾醫生可是個經常和死亡打交道的人,可是在這種時候,他也變得很害怕,肺部如同一部老舊的風機,發出了噝噝的響聲。他的牙齒不停地顫抖著,他神經質地變換著姿勢,骨骼發出的哢嚓聲就像是在唱歌一樣。

最後,他們聽到了一隻手落在門把上的聲音。門輕輕地被打開了,又再次被合上了。在這時候,中尉看見王子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出擊。門悄無聲息地被打開了,外麵透進來了幾縷晨光,隱約能看清來人的輪廓。這是個手握尖刀的高個子。即便隻有一點光亮,仍然可以看出他暴露在外麵的上牙所發出的寒光。這人正張著一張血盆大口。就像是準備撲向獵物的老虎。這人顯然是從河裏遊過來的,身上還在往下滴著水。

就在他跨過門檻的時候,一個矯健的身影向他撲了過去,他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慘叫,接著便和那人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團。格拉丁上校還沒來得及去幫忙,王子已經獨自製服了那個人,他的凶器也被王子繳獲了。

他大聲說道:“諾埃爾醫生,把燈點亮。”

王子把俘虜交給了中尉和格拉丁上校,接著,他穿過房間,背對著火爐坐了下來。房間重新被明亮的燈火照亮了。大家看到王子的表情變得極其嚴肅。他不再是原來那個無憂無慮、樂天派的佛羅倫宙先生了,他表現出了波西米亞王子的權威。他像個除暴安良的勇士一樣,眼裏露出了殺機。他仰起了頭,麵對著那個自殺俱樂部的主席說起了話。

他諷刺地說道:“主席,你千方百計布下了最後一個陷阱。可是你反倒不幸地成了陷阱裏的囚徒。天就要亮了,這將是你生命裏最後一個早晨了。剛才你從攝政河遊了過來,那也是你最後一次沐浴。你的老朋友諾埃爾先生可叫你失望了,他沒如你所想的那樣出賣我。相反,他把你交到了我手裏。讓我對你進行正義的審判。你今天下午為我挖的墳墓我是沒法用了。我會按照上帝的旨意把你和你一生所犯的罪惡埋在那裏的。快點向上帝祈禱吧。時間可不多了,上帝恐怕也不會原諒你的冷酷無情吧。”

主席像是睡著了一樣。在那裏耷拉著腦袋,完全沒有悔過的意思,眼睛木然地看著地板。他好像早就聽過王子嚴厲而又冗長的教育一樣,完全無動於衷。

王子轉過身去,用平常的口吻對他的勇士們說道:“先生們,這個家夥一直在躲著我的追捕。這還得多謝諾埃爾醫生,他幫我抓住了這個惡棍。要是你們聽到了他的罪行,我想你們會惡心得想吐的。他害死的冤魂能填滿整條攝政河。我現在要把他碾成粉末,我要更加凶狠地對他。可是即便是麵對這個沒有人性的家夥,我仍然想用體麵的方式。先生們,我如今期待著你們的裁定。你們出來說句公道話,這與其說是場決鬥,還不如說是場死刑的演出更加貼切。要是還能讓這個凶徒有選擇武器的權利的話,那不是太過客氣了嗎?這連老天也不會答應的。我可不想成為這種人的陪葬品。”

他取出了寶劍,說道:“子彈殼不長眼睛,那有太多運氣的成分。再好的射手也有犯錯的時候。這回可不能開玩笑。我現在決定用擊劍來分個高下。我相信大家都會讚同我的提議吧。”

王子的話很明顯是說給布萊肯布雷中尉和歐諾克少校聽的。當看到兩位都沒表示反對後,王子向主席挑釁道:“快去挑把劍,我可沒耐心等你。”

主席在被人看押後,一直低著頭,這時終於昂起了頭,他就像是因為殺戮的氣息而變得勇氣倍增,鬥誌昂揚。

他急忙詢問道:“你是說來場光明正大的決鬥嗎?隻有你和我?”

王子冷漠地說道:“我隻是想體麵地戰勝你。”

主席狂妄地喊道:“那好。來吧。找個公平的地方,結果還不一定呢!我必須說一下,王子殿下是個體麵的人。我就算死了,也是死在歐洲最英武的紳士手裏,我的名節也沒有折損。”

主席掙脫被反扭在身後的雙手,顯出一副無所畏懼的神情,漫步走到了桌前,認真地挑選起了武器。他想用這不知廉恥的行為讓對手產生動搖。這行為對旁觀者產生了影響,大家都勸王子再重新考慮一下。

王子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不過是場遊戲而已。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馬上就會結束這一切的。”

格拉丁上校很緊張,他叮囑道:“殿下請小心應對,不要過於戀戰。”

王子反問道:“格拉丁,你有沒有見過我失敗過?我欠你一條命,我會用他的命來還。你就做好準備,接受這件禮物吧。”

主席終於挑好了一把劍,那是把又細又長的劍。他用手勢向王子表明自己一切就緒了。那神情顯出一些粗獷的高貴。在人將死的時候,就算是個可惡的壞蛋,他做出那種接受搏殺的準備,也透露出了幾分男子漢的氣概,顯得大義凜然。

王子不為所動,神態自若地抽出了寶劍。

他尊敬地說道:“格拉丁上校,還有諾埃爾醫生,請兩位在這間小屋子裏稍加等候。這是場公平的決鬥,我可不想被人說以人多欺負人少。歐諾克少校,你是個很有名望的人,我把這位主席先生介紹給你認識,我請你作為他的助手監管這次決鬥。布萊肯布雷中尉還沒你經驗豐富,我就請他作為我的助手吧。”

中尉誠懇地說道:“殿下,這是我莫大的榮幸。”

王子點頭說道:“那很好,要是你以後遇到了什麼麻煩,我一定也會伸出援手的。”

說完這些話後,他就帶頭走出了屋子,順著通向廚房的旋梯向樓下走去。

屋子裏留下的兩個人,馬上走到窗戶邊,把窗戶開到最大,把脖子伸長,探到窗外,想盡可能地了解外麵發生的事情。這時候,天不下雨了,天也亮了。在花園的灌木上,在樹枝上,小鳥正撲騰著歌唱。他們看見王子一行人穿過了那條路旁開滿了各色牽牛花的小路。在這一行人轉彎後,他們的視線就被一堆茂密的樹叢擋住了,看不到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花園很大,他們又和決鬥的地方相隔很遠,估計連刀劍發出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諾埃爾醫生無奈地聳了下肩膀,說道:“他一定帶主席去了墳坑附近。”

格拉丁上校擔心得叫了出來:“上帝啊!請你守護正義吧。”

他們無可奈何地在寂靜之中等待。醫生害怕得顫抖起來,而上校也沒好到哪兒去,頭上不停地冒著冷汗。過了好幾分鍾,天空變得更加晴朗,鳥兒也唱得更加起勁了。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有人回來了。王子和兩位軍官安全回來了。上帝沒有忘記正義。

王子說道:“對於這和自己身份不符的軟弱,我深感慚愧。他一直纏繞著我,我總是無法甩掉它。隻要這個惡魔存在一天,我就擺脫不了這種病症。現在,他死了,我變得暢快多了,比睡了一個好覺還要舒服。”

王子把佩劍扔到地上說:“瞧!格拉丁!我殺了那個要了你弟弟性命的凶手。這把劍上就有著他的血。你現在覺得寬慰了吧。”

接著,王子又意味深長地說道:“看看我們人類,都是些奇怪的動物。才過了五分鍾,我就在想,在變幻莫測的人生中,我剛才的複仇行為真的能夠解決一切問題嗎?罪人的罪行誰能接受?他的不義之財,這座莊園就是他的一筆財富,那些普通人不都是為了追求這些東西而前行的嗎?這是普通人夢想得到的東西。就算我一直考慮到死,為此費盡心力,依舊於事無補。格拉丁那溫和的弟弟依舊無法複活。那些成千上萬的受害者也依舊得不到救贖。殺人可比救人容易多了。”

他痛苦地喊道:“天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忘記煩惱,不被憂傷所困擾呢?”

醫生恭敬地回答道:“上帝已經顯示了正義的權威。我已經親眼目睹到了。你的正義之舉讓我感到慚愧。陛下,我等待著你的判決。”

王子反駁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有罪之人已經接受了懲處。如今,我身邊的人都是同我一起和罪惡鬥爭的朋友。哦!諾埃爾醫生,我還有許多艱難而又光榮的任務要交給你去完成。你以往所犯下的過錯,可能在你完成那些任務前就贖清了。”

醫生站起來說道:“那好吧!如今先讓我把老朋友的屍體埋掉好了。”

阿拉伯人說,自殺俱樂部的故事就到此結束了。在這場驚險的搏鬥中幫助過王子的人,全都受到了王子的照顧。王子運用他的權勢,讓他們在各自的領域裏取得更大的成就。

附斯蒂文森經典名句

乍一看,在這個你爭我鬥的世界上,人活著的唯一目的仿佛就是獲取利益,多多益善。可是從精神方麵解讀人生,這種觀點隻觸及表麵。正是因為我們不停地追求進取,我們才感到生活幸福,一件事完成後,另一件隨之而來,如此永無止境。對於朝前看的人,眼前永遠有新的地平線。

雖然我們生活在一個小小的星球上,為塵世中的瑣事日夜奔忙,加之生命又極其短暫,可是造化使我們永遠無法企及希望,恰如天上的繁星,無法摘取;希望與生命似連理枝,希望會延伸至生命的最後一刻。真正的幸福是啟程時的欣喜,而非抵達處的快樂;真正的幸福源於想有而沒有的渴望,而非來自一切到手的滿足。

一個人若無藝術愛好,又缺科學頭腦,世界便隻是各種顏色的拚湊,或可比之為崎嶇的旅程,讓人曆盡坎坷。但正是因為有了欲望和好奇,人才能永遠耐心地活下去,才能見物而喜,遇人而樂,才能在晨起時重新激起想工作、要快樂的衝動。

欲望和好奇是兩隻眼睛,人類通過它們觀看世界,世界於是也色彩紛呈。正因為有了欲望和好奇,女人才能美得傾國傾城,頑石也會讓人類興趣盎然。一個人可以傾家蕩產,淪為乞丐,可是隻要他有這兩樣財寶,他就仍然能有無限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