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宇在床上慢慢睜開了眼。窗戶外的光慢慢地亮了起來。航宇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長時間。時間好象在這裏沒什麼作用。雖然睡在床上的時候,房間的光線漸漸暗下來,隻從窗戶上透出來一絲絲的如同地球上星空的光,但這些都是根據航宇的睡眠而自動調節的,它不是地球上的日月更替而造成的日與夜的輪換。航宇睜開眼的一刹那,自己感覺出奇地平靜。一夜無夢,真的是酣睡。航宇也對自己能如此地平靜睡上一個好覺感到吃驚。航宇在睡前醒後都清清楚楚、確確切切記得自己是身處一個未知的世界,一個沒有自己同類的世界,一個無法把握自己命運的世界。
航宇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地球上的一切。而此時此刻想得最多的,就是他的父母,養育他成人,與他骨肉相連的人,他們此刻是否安好,又是否因為沒法得知兒子的生死而無法成眠呢?但航宇覺得,他來這裏已經不知是什麼時日了,好像很長,很長的時間。自己25歲了(按被虜時計算),獨生子。是宇航員中最年輕的一個。父母也是在宇航基地工作,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基地的醫生。自己這一次在執行任務途中莫名地消失,父母一定是痛不欲生,就像天塌一樣。想到這兒,航宇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那種深不見底的思念、痛苦之淵,似無盡無休,心頭就像壓上了無比巨大的重物,心髒艱澀遲滯地跳動著,很沉很沉。這世上,有什麼比至親的骨肉撕裂、分離、永遠失去更痛苦的事情!
“孩子,我也替你哀傷、難過。但你得振作起來,或許以後你能回到你父母身邊。讓我們努力做好這件事情吧。”
“媽媽,我心裏的東西你都知道了。但我不能不想。”航宇還是習慣用嘴巴對話。他知道即使不說出來,心裏所有的想法是一點都瞞不過“媽媽”的。“媽媽”猶如一個萬能全知先知的上帝。
航宇覺得這次說的話有些不同,聲音在房子裏有回音,然後傳到自己的耳內。航宇環視了房間。這是一間臥室,有床、椅、櫃、桌,一扇大大的窗子。最吸引航宇的,是窗戶上掛著的風鈴,風鈴在微風的輕拂下,叮叮當當地發出悅耳的聲音。這與地球何異!
航宇一骨碌地翻身起床,走到白色的窗台邊。往窗外看,一大片的青草地,樹木鱗次櫛比,姹紫嫣紅地正怒放著。草地上還有一條流淌著碧水的小河。小河一直延伸到草地的盡頭。這片地大約有十幾公裏長寬。這所有的景色,都籠罩在一片與地球類似的自然光線中,所不同的是,這裏沒有太陽。地的外圍是淡得幾乎看不出的、若有若無的淺藍。航宇知道這是他闖進來的藍球體。
“媽媽,您這兒怎麼有地球一樣的土地和樹木?而且房子和家具擺設也和地球上的一模一樣。”
“寶貝,我知道你住的星球的很多事情。我這是按樣子製造出來的。你喜歡嗎?”
“謝謝您,媽媽。我實在太喜歡了!”
“媽媽,我一直隻是在麵對你的聲音說話,而對你的樣貌、年紀什麼的都不知道。媽媽,我很好奇。您到底長著什麼樣子?”
“哎,寶貝,與你比,我實在太巨大了,你實在無法想象我的龐大。我的樣子不是你們人類那樣,你不要用你以前在地球看到的生物那樣想象我。我也不是你們以為的外星人。如果用一個無比巨大的星球和無邊無際的星雲體比如我,那或許與你腦海中的想象有些相似。但你所知道的星球和星雲體都不是生命體,我也不是那樣子。我沒有什麼固定的形象。用一個‘渾然一體’的詞來形容我較恰當些吧。你現在居住的藍球體,隻是我極其微小的一部分,微小到類似你身上的一個血細胞與你整體相比一樣。這樣比喻不一定對。這藍球體也有你們的月球十分之一那麼大。而你之前一直在跑動的地方,也隻是我身體的一小部分。以你們人類愛用的光年做長度,平時我大概有二三光年那麼大。”
“怎麼可能那麼大!”航宇的舌頭伸了出來,眼張得圓圓的。
“孩子,這世界超出你們人類的認識。你們人類有句話說‘宇宙是無限的’。這句話表達得很好。它的意思也可以這樣理解:正因為無限,就派生出很多智能生物無法想象的無限事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