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故地重遊(1)
王征宇自從失去了何雨軒的消息，一直心緒低落。他在家裏呆著，不想出門，也不想上班。單位有什麼事，他就用手機在家遙控指揮。他的電話總是此響彼落，此落彼響。真他媽的煩死了！想一個人清靜一下都不行。王征宇接完一個電話就這樣憤憤地把手機合上。
她媽王佳玲像服侍祖宗似地，盡變著花樣弄好吃的，總是在快做飯前，問他：“征宇，你想吃什麼菜？媽給你做去。”
後來，大約是十天後，他打過兩次電話，可何雨軒的手機總是關機。他也懶得去找她。他們像一對老夫老妻，再也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激情。激情正像進入枯水期的長江，水位不斷下跌，可以看見水底的泥沙了。
沒有了與何雨軒的耳鬢廝磨，王征宇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他在公司大膽實行堡壘計劃，把重點放到地級市，建立旗艦店，然後在下麵的縣城建立專賣店，全麵打開市場。對那些長期銷售不佳的經銷商，他派出業務骨幹開發市場，並幫助其培訓員工，盡量縮小地方間銷售差距。此舉的結果是飆風牌照相機品牌的知名度提升，銷售網絡健全高效，銷量翻倍增長。
一隻鳥兒從天上飛過，掠過水泥的森林，向著它眷戀的方向展一下翅膀，又展一下翅膀。房子是看不見的，隻有屋頂，一整座城市的屋頂，像蝙蝠，垂掛著金色的黃昏。
此時此刻，上海凱華大酒店二樓大廳裏燈火通明，上海飆風影相器材有限公司一年一度的工作總結表彰會正在這裏隆重舉行。年輕的總經理戴大誌，手握話筒，要求大家停止沸騰。他給10位銷售成績卓著的經理都發放了五萬、十萬不等的紅包，並奉送了一句頒獎辭。他最後說：“我今天要向大家隆重推出一位最年輕、也是本年度銷售漲幅最大的經理。我給他的評語是：慎思布大局，宏略扭乾坤，不驚不懼，起死回生展威力，此謂臥龍雛鳳也。下麵，有請王征宇先生上台宣講他的工作經驗。”
氣宇軒昂的王征宇被巨大的興奮鼓舞著，感覺自己的心像戰鼓齊鳴，咚咚作響，成功的喜悅化作一個接一個閃著七彩光的肥皂泡，漫天飛舞。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王征宇坐上了回臨江市的飛機。當飛機這隻巨鳥棲息地麵的時候，他恨不能腋下長翅，一下子飛到過去與何雨軒纏綿的那座房子裏去。半年多的冷處理，飽脹和厭膩的感覺消化殆盡，隻剩下對曾經品嚐過的佳肴的回味和重來一次的神往。
他在腦子裏掏出那個曾經熟悉的手機號碼。他要通知她他將大駕光臨。他還要對她說，他錯了，他的心是依戀她的，他的身體更需要她。他的喜悅需要她分享，隻有她才配和他分享。
當他乘坐的出租車繞過那個他所熟悉的院子的時候，他遠遠地看見她房子裏滿溢著溫馨的燈光。豎條紋的窗簾在光的映照下成了引誘挑逗的遮掩。
王征宇三步並著兩步，一口氣跨到何雨軒租住的四樓房門口，依然是那道厚厚的防盜門。王征宇懷著僥幸的心理把門推了推，沒有一絲動靜。他才記起，他和她差不多半年沒聯係了，她的心還在和自己的心弦共振嗎？
門鈴是聾子的擺飾，依然不能出聲。他做足了一切準備，就要張開雙臂摟抱門內的人兒。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他索性重重地敲了六下，惹得隔壁的老太婆把門開了一點小縫，一雙老眼在門鏈子上晃動了一下，就又把門關上了。
王征宇走出那個熟悉的小院，身體就像被人抽了筋，腳在路上高一腳，低一腳，有些打漂。他一直享有的那種俯瞰女人、隨意拿捏的優越感，像樹枝上的路燈光搖搖欲墜了。
王征宇踉踉蹌蹌向前走著，忽然有人在旁邊叫他。他聽出了是父親的聲音。“您怎麼在這兒？”
“這裏靠近銀湖，風景好，空氣新鮮，想在這裏走一走！”這是高淩風早有準備的萬能鑰匙，隨時掏出來，就能順利地應付一切可能遇到的尷尬和疑問。他想在她家附近散步，看能不能遇見她，或者隻要看到她家裏還透著燈光，他也就心安理得。這條路，他曾經走過多少次，他記不清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每走一次，他的周身都沸騰著熱血，他的生命會在一刹那從枯枝敗葉中長出青蔥的嫩芽。
“你怎麼會在這兒？兒子。在家難得一見，卻能在路上狹路相逢。看來我們父子還是心有靈犀啊！”高淩風輕輕拍了拍兒子的後背，說。
他們一起走了一站路，然後王征宇揮手叫停一輛的士。他肚子餓得發出了咕嚕聲，腦子一片空白，隻希望快點回家去把肚子填飽。他不希望胃病和女人一起來襲擊他事業成功的興奮與喜悅。年光似鳥翩翩過，世事如棋局局新，就讓這一頁翻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