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維反駁道:“現在都哪朝哪代了,離婚結婚還不跟吃飯上廁所一樣隨便。”
紅火斜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隻是心裏種下了一粒不痛快的種子,就像綠豆落進水盆裏,遲早都要出芽來。湯軍把車開得飛快,戴耳機的朵朵在聽搖滾樂。後座上因為多擠了一個人,範維隻得把他女朋友半擁半抱在懷裏,兩人還時不時地相互拋個媚眼。這讓紅火看了很不舒服。男人都是這副德行,紅火想,男人是一天也離不了女人的。如果自己有一天離開了曉軍,他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兒。這樣想著就側過臉來看自己的丈夫,見他木然沒有表,紅火眼中就更加冒火。反正老婆是總歸不如人的,老婆是自家衣櫥裏的一件揉皺了的舊衣服,人是精品時裝店裏掛著的假貨,不管貨色如何,反正玻璃紙一包燈光一照,總是充滿誘惑的。紅火一想到這兒,氣就不打一處來,心想著我為你什麼都拋棄了,出國、華宅、漂亮的高檔時裝,總之一切女人喜歡的東西我都不在乎了,不過是為了守住一樣東西,那就是紅火自以為得到了的永不褪色的愛。其實沒有,什麼都沒有,一切都是假的。
前麵路口有個警察樹一樣地直立著,身穿白色警服,表嚴肅。
車子開得很瘋狂,明顯超速了。
紅火憂心忡忡地在車裏四處張望著,範維卻說:“人生犯點小規才有樂趣,處處遵守遊戲規則的人是他媽的拴著鏈子的狗。”
“經典經典,”他懷中的女友連聲讚道,“範維你這麼有思想的人不搞文學實在是太可惜了,要是我將來能寫,一定要把你說的話全都寫到書裏去。”
範維擁著她哈哈大笑,道:“我現在隻讀美人不讀書。”
看著車窗外的左曉軍叫道:“那個警察是個木頭人呀!紅火,你又神經過敏了吧?”
紅火想連警察都是假的,這世上還有什麼他媽的真東西?
“你們男的沒一個好的,全是騙子。”
“紅火,你少來勁啊。給你臉了是吧?”
“你才少來勁呢,看我不順眼就直說,一天到晚陰著個臉給誰看?”
“我一個男的我能怎麼著啊,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傻不傻呀我?”
“哼,你心裏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嘛!”
“我心裏想什麼啦,想什麼啦……”
他倆這樣一句來一句去,誰也擋不住,嚷嚷的聲音越來越高,每一句話都是帶刺的,最後把左曉軍的前妻美稚子也牽了進去。美稚子在日本,紅火見也沒見過,卻把她恨得牙根癢癢的,用一連串的刻薄話來咒她,把她當成非常凶惡的假想敵。
兩人互相往對方的心髒上投著標槍,著著正中靶心,吵著吵著連自己都忘了是因為什麼原因吵架的了,隻覺得彼此撕裂得很痛。
“結婚真沒意思啊。”
範維懷中那個女人小聲對範維道:
“我看一本書上說的,婚姻作為一種人際最基本的搭配,使人之間搭配的難堪致於極點。其中的恩怨、交糾、纏繞、刻毒,那種令人窒息的空氣,借徐誌摩的一句詩,是‘我不知道風從哪個方向吹’。彼時人的昏昧、疲憊、困倦沉澱起來,積羽沉舟,棱角、誌氣、血性,也就逐漸付之飄風流螢。接下來,灰飛煙滅,化成無量風的一分子,無量土的一粒砂,照例受完一生活罪而已。”
誰知這一串話字字句句全都落進聽者有心的紅火耳朵裏去了。紅火覺得讓這等小女人看了笑話,心中便越地不平衡起來。
“停車!”
她尖著嗓子大喊大叫,把車上的人全都嚇了一跳。
切諾基刹車的聲音尖厲刺耳。左曉軍因為在朋友麵前失了麵子而變得暴躁異常:“讓她給我滾!”
紅火跳下車那一刹那,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
這天晚上曉軍回來是喝醉了的。他朋友開車把他送回來的。紅火見狀連忙下床去扶他,範維俯在她耳邊小聲道:“是你傷了他心了。小兩口好好的,又不是什麼階級敵人,何必呢?”
“範維範維!”[本章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