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時間永遠停住就好了。”紅火被吻得有些氣喘。
曉軍一隻大手蓋住紅火晶亮飽滿的額頭,順著她光滑漆黑的頭向後摸去,從頂到梢,最後兩手環住她的腰。他蹲下去把紅火齊膝抱起,紅火的頭碰在高處的燈罩上,使得屋裏燈影亂晃。在迷亂的燈影裏曉軍剝去她的衣服,他輕車熟路,熟悉妻子身上的每粒鈕扣,每一道鉤鉤絆絆。他把她放在床邊,采取站立姿勢同她。紅火呻吟的聲音漸漸高漲起來。有風吹得窗簾撲啦啦地響,四周海浪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曉軍此刻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世界的盡頭,高高地俯視著一切,統治著一切,征服著一切,擁有著一切。
燈影的晃動漸漸平息下來,紅火偎在丈夫身邊小聲問他:“好不好?”丈夫看她一眼,又把她用力抱了抱,那種眼神像是在說“這還用問嗎?”
紅火用臉頰蹭著丈夫胸前結實的肌肉,像是自自語地小聲說:
“我喜歡武俠裏的那樣一段故事,女魔頭把男魔頭的武功廢了,然後給他戴上手銬腳鐐關在山洞裏,直到把他囚禁成一堆白骨,就是為了和他一生一世地廝守。”
“女人太可怕了。”
紅火聽到曉軍在夢裏喃喃自語。她伸過一條柔軟的手臂纏繞住他的脖頸,像青藤纏繞住大樹那樣越繞越緊。
除之外夫妻生活還有一個重要內容,那就是吵架。紅火聽別人說“世上沒有不吵架的夫妻”。紅火像是為自己的行為找到理論根據了似的,小炮筒子似的一點就著。她一點也不能控製自己,經常莫明其妙就惱了,摔東西,脾氣,或者哭哭啼啼,而且越勸越來勁,把十年八代的舊事全都想起來了,一件一件往外抖落。左曉軍開始還哄她供著她,到後來采取回避戰略,一不,冷眼相看。他常常無法相信這個披頭散,哭得麵部抽搐紅頭漲臉的女人就是昨天夜裏那個溫軟輕滑、抱在懷裏好像要化掉一樣的女人。女人的本質是多麼的不同啊,他想,女人有一千種麵孔,一千顆完全不同的心髒,她們很可能今天這樣明天那樣,隨心所欲,忽東忽西,像液體那樣隨意改變自己的形狀。她哭累了自動就會把頭拱過來,把臉貼在你胸前,一抽一抽的像個受了傷的小動物。
那天他倆就這樣結結實實地吵了一架。左曉軍一點準備都沒有,像是被挨了兜頭一悶棍。
本來是熱熱鬧鬧出去兜風的。左曉軍的朋友湯勇最近購置了一輛吉普車,車身噴得花花綠綠,還故意用歪歪扭扭的“兒童體”寫上一行王朔裏的句子:“玩的就是心跳。”紅火看了看那輛車子,沒說什麼,而左曉軍則顯得很興奮,這兒摸摸那兒碰碰的,表現出愛不釋手的樣子。
湯勇手握新車的方向盤,就像小孩憋不住要尿褲子一樣急於啟動他的車。紅火和左曉軍跨上車還沒坐穩,車子已經“嗖”地一聲開出去了。
坐在後排座上的範維努努嘴給大家相互做介紹,他說湯勇邊上那個短頭女孩名叫朵朵,又擁了下自己邊上那個“大波浪”道:“她叫maggie,大家都叫她小麥。”
湯勇離婚二年了,女朋友換了好幾任,這個額前染了一撮紅的朵朵看來也不是好惹的。她耳朵裏塞著耳塞,腦袋很懂音樂似的搖來晃去的,那撮紅在陽光下像一綹絢麗的鳥毛。她經常表頗像電影裏的美國人似地用她那口半調子英語說:“h,really?”,或者“明天到我的ie去取。”
紅火聽都懶得聽,兩眼一直盯著窗外。
小麥喜歡賣弄文學,她說起卡夫卡、川端康成這些大師的名字來就跟她們家親戚似的。紅火想,這兩個女人也配跟我坐在一塊?範維是個標準的“留守男士”,他妻子到地大人少的加拿大已經十一個月零七天了是他自己掰著手指頭說的,“回不回來還是回事呢,曉軍的前妻不就一去不複返了嗎?到日本八格牙路地幹活去了。”
“提她幹嘛。”紅火有些不高興了,“那都是哪輩子的事了。”她並攏雙膝正襟危坐在那裏,渾身上下透著是妻子而不是人的正義勁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