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山寨,確切的說是舉全縣之力,將苗家人的熱情好客,風土人情,一股腦兒的都奉獻給了北京來的領導,專家們。
吊腳樓上,充當村民的縣劇團演員山歌聲此起彼伏,打穀場搭起了戲台,上麵表演著古老的儺戲,場地中央上刀梯,下火海,打花鼓,吹木葉,打秋千,各種極富民族特色演出你方唱罷我登場。
當然,演出的開始,與高潮恰好是在北京領導,專家步入會場的時候。這一切嚴絲合縫的流程,都是經過“領導小組”精心組織,策劃演練多日的。
楊楓母親帶著他和三個姐姐登場時,所有暖場的節目都被專家叫停了;除了伴奏的鼓聲,歌聲,隻有母子五人服飾甩動的悅耳聲響。北京的專家,央視攝像師把目光,鏡頭,都聚焦到他們這一家人曼妙的舞姿上來。
那天,母親帶著楊楓,三個姐姐幾乎把畢生所學的苗家舞蹈都做了傾情展示。楊楓和他的姐姐們一樣,隻顧自己跳的嗨,跳的盡興,根本沒有縣領導此刻緊張的心情,更意識不到這是關乎苗寨,關乎本地形象,具有重大意義的一件大事。
他就覺得跳舞好玩兒,所以跳的分外歡實,百無禁忌。
表演結束,專家們又把楊楓母親留下,請她對她所跳的苗舞做一番口授心傳,專家們要回去整理,提煉,升華。
人的命運有時就是一種難言的機緣巧合。專家組裏有一位北京舞蹈學院資深教授,現任全國舞協副主席,是赫赫有名國內民族,民間舞的泰鬥級人物。
楊楓母親跳本民族舞三天三夜都可以不重樣,但你讓她深談藝術理論,這個普通話都講不好的鄉下女人,不論專家怎麼開導,她隻有尬笑擺手的份兒。茶壺裏煮餃子,有玩兒意兒卻倒不出來。
“我看,就別難為這位大姐了。”老教授很善解人意,轉頭問文化局長“和大姐一同跳舞的小男孩叫什麼名字?能不能把他請過來。”
這句話楊楓母親聽懂了,連忙點頭說:“是我的伢子,我這就去叫他。”
作為桃李滿天下的民族舞老教授,剛才看了楊楓母子的苗舞後,一眼就相中了楊楓這個男孩,在他的學生中,優秀的民間舞女舞者不乏其人,但像楊楓這麼小的年紀,便能將原生態的苗舞表演的如此韻味兒十足,實屬罕見。
他認準楊楓是塊兒璞玉,如果假以時日,通過係統教學培訓,將來一定是個可造之材。
母親把楊楓帶到老教授跟前,老教授摸了摸楊楓的胳膊,腿兒,又讓他隨著自己的巴掌節奏,隨意跳上一段。
“如果家長同意,我可以讓這孩子免試去北舞附中,小夥子你願不願意啊?”老教授拉過楊楓到近前,親切地問他。
“哎呀!這可是咱們縣的光榮啊!”沒等楊楓答話,文化局長搶先說“我可知道,北舞附中那可比考清華,北大還不易哩。伢子還不趕緊謝謝專家!”
舞蹈學院,附中,這些在楊楓母子的心中根本沒有任何概念,但娘倆都知道這是專家看上了楊楓,要帶他走出大山,離開苗寨到北京跳舞。天上掉下這麼大一餡餅,都激動的不知說什麼好,隻是一個勁兒地給老教授鞠躬,表達由衷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