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亂年代的藝術家(6)(1 / 1)

影片的結尾比較有意思,是一段黑白的紀錄片,是在回答前麵他到底有沒有向希特勒敬禮這回事。剛剛演奏結束的富特文格勒手中並沒有指揮棒,在向他的觀眾致謝之後,他接過伸過來的手。他兩手空空,不存在指揮棒戳到對方眼睛的嫌疑,他也仍然沒有致禮。一個特寫的握手鏡頭之後,是他垂下的雙手。他的左手緊攥著一方白手絹,兩隻手在微微顫抖。頃刻,他將左手裏的白手絹轉放到右手中去,輕輕地擦了擦,依然驚魂未定。又一次回放。再一次,他將左手的白手絹放到右手中去,輕輕擦了擦那隻剛剛和希特勒握過手的手。這個細微的動作說明了一切。

很可能,不同的觀眾從這部影片中讀出來的東西和我不一樣,甚至是完全相反。電影中不斷出現的一段記錄鏡頭也在反對我的看法,即一輛高高的推土機,正在埋葬集中營裏瘦骨嶙峋、慘不忍睹的屍體。那些人早就被饑餓、痛苦折磨得失掉了形狀。但我的反駁意見是:美軍少校反複運用這組鏡頭,是在喂養他心中叫做仇恨的那種東西,他自己反複看,是為了給自己增添力量;而每當他拿出來想要說服別人給別人看時,都有一種將這個東西作為摔到別人臉上的武器的用意。◇米◇花◇在◇線◇書◇庫◇boo

導演本人從1981年拍攝《梅菲斯特》,到二十年之後拍這部影片,走過了一個漫長、晦澀並逐漸明朗起來的過程。如果說上部影片比較偏向於揭示一個人如何將靈魂抵押給了魔鬼(當然並沒有失去其複雜性),那麼這部影片的重心稍有轉移-在為這樣一個藝術家辯護的同時,暴露了那種“深揭狠批”的思維方式的全部缺陷和黑暗。隻有在修辭學上進行這樣的反思,這一頁才有可能翻過去。

一個人能夠在二十年內,完成兩套不同的、同時富有意義的敘事,讓它們互相補充、互相闡釋,這位導演是十分幸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