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緣坐於爺爺身旁,她一個剛及笄的少女,往日不曾飲過酒,今日便也隻在一旁相陪,眼見爺爺與殘龍三兄弟高談闊論,暢飲美酒,她看著也是心中歡喜,隻是心中有一疑問,甚是不解,待爺爺與殘龍他們飲完酒放下杯時,向殘龍三兄弟問道:“你們為何叫爺爺作沈護法,這護法又是什麼?”沈不凡雖教了沈惜緣武功,卻從不和她說江湖中事,也未對她說過自己身世,是以沈惜緣對江湖中的事是毫無知曉,更不知自己爺爺便是天英會四大護法之一。聽沈惜緣突然問起此事,三兄弟不禁都是一愣,齊往沈不凡看去。沈不凡長歎一聲,道:“爺爺以前不與你說,是因為江湖險惡,爺爺不想你卷入江湖紛爭之中,但今日你既然問起,爺爺便不在瞞你,爺爺便是天英會四大護法之一……”沈不凡將自己的身份說了出來,說完了身份又道:“緣兒,還記得以前那位蕭伯伯嗎?”沈惜緣得知爺爺身份,自是驚訝萬分,聽爺爺驟然問起蕭伯伯,她自小見過的人就不多,但每個她見過的人在心中都有極深的映像,稍回想了一下,便道:“記得,蕭伯伯對緣兒極好,緣兒怎會不記得蕭伯伯。”沈不凡道:“他便是天英會的教主。”沈惜緣道:“原來他是天英會的教主呀,想來他的武功一定很好,不知與爺爺比起來,誰的武功好一些?”沈不凡半開玩笑地道:“自然是蕭伯伯的武功比爺爺好,不然就是爺爺當教主了。”沈惜緣涉世不深,自不知這教主並非誰武功好便誰來當,沈不凡開玩笑的話卻是被她當真了,隻聽她喃喃自語地道:“原來蕭伯伯武功好,便當了天英會的教主,可惜爺爺武功不如蕭伯伯,不然就是爺爺當教主了。”
沈惜緣自語一陣,又想起一事,出聲問道:“你們是蕭伯伯的徒弟?”她問的自然是殘龍、碎空和驚魂,三兄弟不知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都是不解地往沈惜緣看去,殘龍道:“正是。”沈惜緣又問道:“你們武功也是不弱,不知在天英會任何職位?”殘龍答道:“我們兄弟三人加入天英會時日不久,是以暫無職位。”他這話一半是真,一半又是假,真的是他們三人雖然得了天、地、人三王稱號,但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不似五堂六旗的堂主旗使,有相應的職責所在,是以算不得職位,假的是三王名號雖然隻是個稱呼,但在天英會中,七賢者、八尊者還有九幽鬼,不都也是個稱號,這江湖幫派中的職位,卻不似官場須上級任命,有一定職責與權力才算得上有職位,在江湖中有時一個名號便也就是一個職位。沈惜緣自不知殘龍話中真假,她也無從理會,再問道:“聽聞你們這次是要去參加武林大會,不知武林大會上是否好玩?”殘龍聽她問武林大會好不好玩,方知這才是她真正要問的,他向驚魂看了一眼,眼神便似在說:這沈姑娘與三弟你一樣,也是貪玩之人。殘龍道:“正如沈護法所言江湖險惡,這武林大會上不是打打殺殺,便是勾心鬥角,自是一點都不好玩了。”沈惜緣得知不好玩,一下子便失去了興致。碎空道:“大哥,師父要我們參加武林大會,用意似乎不是爭奪武林盟主。”殘龍道:“師父自然無意於武林盟主之位,之所要我們前去,隻是教我們增廣一些見識。”碎空道:“若是我們擾亂了這次的武林大會,想來師父也是不會怪罪我們。”殘龍道:“二弟之意,是想在武林大會上搗亂。”碎空道:“這有何不可,武林大會是獨孤求仁邀請天下武林豪傑召開的,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陰謀,獨孤求仁與師父有仇,擾亂了武林大會也就打亂的獨孤求仁計劃。”殘龍道:“不知二弟想如何做?”
碎空沉思片刻,搖頭道:“武林大會上獨孤求仁必定準備充足,隻我們兄弟三人,實難辦到。”殘龍道:“人手不足,眼前便有現成人選,有他們在,武林大會想不亂都不行。”碎空往沈不凡看去,隻見沈不凡搖頭道:“這種事老夫可辦不來,我早已說過不再過問武林中事,而且殘龍所說人選卻也不是說老夫。”碎空複又往殘龍看去,道:“大哥,此間除了沈護法與沈姑娘,便隻有九幽鬼……”話到此處,碎空驟然明白過來,笑道:“好辦法,有九幽鬼在,何愁天下不亂。”驚魂道:“大哥、二哥,你們是想帶九幽鬼去大王峰參加武林大會?”殘龍道:“有何不可,三弟,你不是一直急著想去大王峰去參加武林大會,有九幽鬼同行,必定讓你瞧個大熱鬧。”驚魂道:“以九幽鬼的為人,我怕他們去了隻會壞事。”碎空道:“武林大會對於我們,本就可去可不去,就算壞事,也是壞獨孤求仁的事,於我們不會有任何損失。”驚魂一想也對,急忙問道:“我們何時起程?”殘龍道:“這事不急,我等既然來到此處,當多留幾日,也好請沈護法多指點一二。”驚魂一聽還要停留幾日,不禁眉頭一皺,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奈何殘龍既如此說了,他再多說也是無益。
殘龍三人正自商量如何在武林大會中搗亂,沈不凡突然問道:“你們師父與獨孤求仁之間的恩怨,是誰與你們說的?”三兄弟不知沈護法為何突然問起這事,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先是聽司徒護法說了,後來師父也與我們說起過。”沈不凡道:“知道了你們師父與獨孤求仁之間的恩怨,你們也很怨恨獨孤求仁了?”殘龍道:“談不上怨恨,隻是雙方立場敵對,心中自然就將他當作了自己的敵人。不知沈護法為何突然說起這事?”沈不凡道:“你說得也對,立場不同,想法自然就不同,隻是有些事並非如表麵所看到的,自然更不能相信所聽到的,想當年老夫並未祥加追查,便下斷言,事後仔細想想,卻發現其中有太多的破綻,可事情已經過去,事後再想追查,卻已然無從查起,就算查出個水落石出,卻也於事無補。”殘龍道:“依沈護法之見,獨孤求仁是被冤枉的?”沈不凡道:“世事無絕對,他是被冤枉的也並非不可能。”殘龍歎道:“沈護法之意我明白了,不過如今事已至此,就算家師能放下,獨孤求仁卻不一定放得下,晚輩還是那句話,立場不同,心中所想與做法也是不同,至於最後會如何,便隻得看天意了。”沈不凡也是一聲長歎,道:“你之言何嚐不是我所想,隻望事情最後能善了。”說完,卻又是一聲長長歎息。
驚魂見兩人唉聲歎氣,心中很是不爽,道:“沈護法,大哥,你們也不必如此,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接下來便是看我們如何去做了,歎氣又有何用,還不如直接找上獨孤求仁將事情問個明白。”殘龍知他這三弟最是心思單純,會說出這般天真的話也不是怪事。沈不凡聽了驚魂言語,不禁展顏一笑,一掃先時一臉愁雲,道:“問是問不出來的,誰知他說的話是真是假,與其去問他人,還不如自己親身探查,這樣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驚魂道:“親身探查固然是好,但不問他人卻又如何查起,若是不能相信的人自然不用去問,隻問自己能相信的人豈不就不會聽到假話。”沈不凡暗道:“江湖險惡,有幾人值得人信賴。”轉而又想道:“當年隻是老夫一句話,司徒戟、殷平便是相信獨孤求仁是弑父奪位的叛徒,若是我錯了,豈不是要失信於人。”想到此處,沈不凡不禁又神色黯然。
殘龍見沈不凡先時歎氣,接著一掃愁雲,現在又是神色黯然,知他心中波瀾起伏,不知知如何相勸,便道:“人生在世,多有不如意之事。”沈不凡道:“想不到老夫活了這大把歲數,卻還要你這後生晚輩來勸慰,不過你說的也對,人生是有很多不盡人意之事,老夫是應該看開點,不要再執迷於往事中,應該多想想以後之事。”他轉身看向沈惜緣,右手憐愛地撫摸一下沈惜緣頭頂,又道:“有些事,老夫是要開始作考慮了。”沈惜緣臉色羞紅,低頭不語。隻是那一抹嬌羞,卻教人生起一絲憐惜。
不再說武林大會之事,當下隻喝酒說笑。話說得少了,酒也就喝得快些,不多時一壇十幾斤重的酒便已被幾人喝完,沈不凡還待要拿酒過來再喝,殘龍道:“如此美酒,盡興即可,若是喝此等美喝得爛醉如泥,便是暴殄天物了。況且今日喝了沈護法此等美酒,再喝別的酒便直如馬尿,不如留待日後我等再來時沈護法再拿出來請我等喝上幾杯,也不至於教我等害了相思之病。”沈不凡:“隻聽聞因情而相思,卻不聞為酒而害病,這酒能被你們喝上,卻是它的福氣,為人為酒,我當將它好好珍藏,等來日再與你們一醉方休。”殘龍道:“如此便先行謝過沈護法了。”
這一頓酒眾人直喝了一個多時辰,酒畢,三兄弟去九幽鬼住的山穀請他們前往大王峰參加武林大會,來到山穀中,隻因沈不凡不請他們喝酒,過了這般時候,九幽鬼仍擠在一屋罵罵咧咧。三兄弟相視一笑,來到屋前,殘龍高聲叫道:“幾位前輩可是在屋中?”聽到殘龍叫聲,裏麵九幽鬼的罵聲立刻停止,待聽出不是沈不凡的聲音,九幽鬼便又在屋中罵開了,即無人答應,也無人出來迎接。殘龍等得片刻,見九幽鬼除了在屋中咒罵沈不凡,再無絲毫反應,隻得再次叫道:“晚輩有事與幾位前輩相商,還請幾位前輩相見。”對九幽鬼,殘龍一口一個前輩地叫著,也算是相當有禮了,隻是這九幽鬼卻不是識禮之人,對於殘龍的話語,他們絲毫也不曾聽進去,而沈不凡隻是未請他們喝酒,卻似與他們有生死大仇,教他們兀自叫罵不休,沒得片刻消停。殘龍又等了良久,九幽鬼還是無一人答應,便是歎息一聲,喝道:“教主有令,九幽鬼出來聽令。”
也是九幽鬼個個犯賤,殘龍以禮相請,他們不與理會,逼得殘龍隻得使出蕭劍遠名義,而殘龍一說是教主有令,九幽鬼也不罵了,隻聞一陣“悉悉索索”聲響起,不多時九幽鬼便一個個從屋中鑽了出來。殘龍看著從屋中鑽出準備聽令的九鬼,不禁一陣苦笑,暗道:“這九幽鬼當真是隻認拳頭,不認道理,沈護法誠不欺我。”殘龍道:“九幽鬼聽令,本座身有不適,不便參加武林大會,特命弟子殘龍、碎空、驚魂,天英會天、地、人三王前往大王峰替本座參加,凡是天英會教眾,與三王相遇,若是三王需要,便得隨三王一同前往大王峰,天英會第四任教主蕭劍遠。”以殘龍現在對九幽鬼的了解,隻要是搬出師父蕭劍遠,九幽鬼便不敢不聽從。隻是他對九幽鬼了解得還不夠深,他偽造蕭劍遠的命令已經讀完,九幽鬼卻無一人上前接令,殘龍一皺眉,又一聲喝道:“九幽鬼是否要違抗教主之命!”經此一喝,九幽鬼終是有了反應,隻見無憂鬼被從鬼推了出來,他走上前來,弱聲問道:“教主之命,屬下不敢違背,隻是不知沈護法是否也與三位一同前往大王峰去?”殘龍道:“沈護法有事在身,不便一同前往。”無憂鬼搖頭道:“沈護法不去,那屬下也是不能去。”殘龍問道:“這又是為何?”無憂鬼道:“教主曾親自傳令,要我等時刻保護沈護法祖孫二人,我們若擅自離開,若沈護法二人有所損傷,屬下可擔當不起。”殘龍道:“有教主命令在,就算真出了事也不用你們擔當。”無憂鬼還是搖頭道:“不行,當日教我等保護沈護法祖孫是教主親自下的令,除非教主再親自下令,我們才敢離開。”碎空道:“這次也是教主親自下的命令,隻是讓我們代傳而已。”無憂鬼道:“這樣也不行,除非教主親自來對我們說。”殘龍問道:“那要如何你們才肯跟我們同去大王峰?”無憂鬼道:“沈護法到哪,我們便跟到哪,不然哪也不去。”驚魂道:“若是你們不跟我們走,便是違抗教主命令。”無憂鬼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況且我們隻是執行教主以前親自對我們下的命令,也就不算是違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