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瓶五糧液沒有一個小時的功夫,就被兩個人給造去了,酒喝到這份上,喝得兩人都醉意蒙蒙了。
坐在旁邊的霍藿感到似乎是黃漢文一直在牽著莊嚴鬥酒,而他也故意不讓別人參乎進來。
而桌子上的菜基本上沒動,霍藿和劉軒軒就像是兩個木偶一樣,莊嚴和黃漢文說話,他們一句嘴也插不上。
“黃兄,我們攝製組既然來一趟T市不容易,我們也給表表心意,這個東西送給您,不成敬意。”說著,莊嚴從包裏掏出了一個精美的緞子麵錦盒。
“你這是向我行賄啊?”黃漢文臉上醉意明顯,眼睛也似乎有些發花,這都是喝罪了的表現。
“哪敢?您打開看看,就是一個小玩意。”莊嚴的臉上開始泛紅,這是一種喝酒過度,臉上充血的表現。
黃漢文接過錦盒,用手輕輕的把鎖扣打開,裏邊是一個精美的小瓶子,瓶子上有一幅風景人物畫,一個小人在一棵鬆樹下讀書畫的十分精美,畫旁還有題字,由於字太小,黃漢文並沒有看清楚寫的是什麼。
“我對這玩意一竅不通,什麼東西這是?”
“是鼻煙壺,是河北衡水的特產。”
“哦?很貴吧?這東西我可不能收。”黃漢文的眼神明顯開始迷離,說話有點不立嗖了。
“不貴,賣這個的河北衡水到處都是,這個東西的價值就在這個內畫上。”莊嚴一指鼻煙壺上麵的畫,“這種瓶都是統一打磨成型後,再掏眼,然後畫是從外麵,這個小小的瓶口,探進去一支畫筆,一點點勾勒成的,行話叫“內畫”,說他有價值就在這裏。”
“哦?那真實很有功夫啊!”
“是啊,河北衡水已經把這個東西已經申請下來非物質文化遺產了。很有紀念意義的,您就收著巴!”
黃漢文聽莊嚴這麼一說,似乎也來了興趣,把這個小鼻煙壺放在手中把玩,然後打開了瓶蓋,瓶蓋下鑲著一顆長長的簽子,直通瓶底。
“這是什麼做的?”
“瓶身是紫水晶,瓶蓋是瑪瑙的,這個簽子是象牙的,用來挑鼻煙用的。”
“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抽一抽呢,這鼻煙哪有賣的?”黃漢文的好奇心似乎被莊嚴一下子勾了起來。
“你們這裏我可不知道,據我所知,北京就一家,絕對正牌的英國進口貨,聞上一下打個噴嚏,別提多舒服了。”
“嗯,回來我也弄點抽抽。”
“放心,黃兄,等兄弟回北京一定弄點上好的鼻煙給您寄過來。不過說好了,您可別拿這玩意乘著,這個鼻煙壺就是個玩意,工藝品,回來真放上鼻煙就糟蹋了。”
“我說什麼來著,這玩意還是值錢巴?”
“跟您說笑了,您就留著玩巴!”
“我可真羨慕你們的工作啊,還有那些專家,坐在台上說兩句話,就把錢賺回家了。”黃漢文突然湊到莊嚴的跟前,“那些專家肯定掙得不少吧?”
“嗬嗬,哪裏,您不知道吧,他們在我們這掙得錢隻是個小頭。”
“小頭,這是什麼意思?”
“節目隻是為這些專家提供一個平台。沒錯,我們會給他們酬金,但是這筆錢跟他們因為這個《鑒寶》節目所獲得的其他收入相比,那簡直是九牛一毛。”
“是嗎?難道他們還有其他的收入?”
莊嚴故意坐的又離黃漢文近了一點,“嗬嗬,當然了,比如他們在我這做一期節目,就成了名人,名人可以出書,可以去別的電視台做講座。知道他們一本書光版稅就分多少錢嗎?就說那個死鬼王大山,他出的那幾本書少說有五百多萬的版稅,那些講座一個小時最少是六千元的酬勞,這些都比我們這個節目給的多多了,這還不包括他們私下給被人鑒寶所收取的費用。”
“好家夥,原來他們還會私下給別人鑒寶啊?”黃漢文顯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來。
“那可不是,上了我們節目的專家,那就是古玩品質的保證,他們說這個東西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他們說這個玩意是贗品,就算再真也是贗品,永遠也翻不過身來了,明白了吧?”莊嚴趁著酒勁似乎已經進入了狀態,弄得旁邊的霍藿和劉軒軒很無語,來之前莊嚴還囑咐他們倆別亂說話,沒想到現在出醜的竟然就是他自己。
“那照你的意思,你說會不會王大山是因為,給一些真品的古玩做出了贗品的假鑒定來,收藏者心中不平,所以才殺了他?”
莊嚴給黃漢文豎起了大拇指,“絕對有這種可能,實話告訴您兄弟我也是這麼想的。”
“每期節目的專家都一樣嗎?難道不換換嗎?”
“嘿嘿,換啊,換不換都是我說了算,專家有的是,我說誰是專家誰就是專家,上了節目的就是專家,嗬嗬!”莊嚴越說越多,而黃漢文似乎也沒有停止詢問的意思。
“那他們還不給對你表示表示?”
“那當然了,不過我們一般沒有這麼俗,他們一般讓我便便宜宜的淘換幾件真東西就是了。”
“你們怎麼淘換啊?有這種好事也教教我嗎?”現在很明顯了,黃漢文好像是在套莊嚴的話。
“嘿嘿,還不是那些專家,說有的東西是贗品或者是高仿,其實那些東西都是真的,然後不就能順手買過來了嗎?”
“這個東西也是這麼弄過來的巴?”黃漢文一指手中的鼻煙壺。
“這個不是,您放心,這個是我花錢買的,專門送給老兄您這樣的朋友的。”莊嚴說著把手都搭在了黃漢文的肩膀上。
霍藿見莊嚴真的喝多了,什麼話都已經往外吐露了,幹脆走上前去,“莊導,我看今天黃書記也累了,咱不如今天就到這巴。”
黃漢文見霍藿攪亂了自己的談話,顯得十分掃興,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說道:“今天這酒是有點喝多了,我給回去了,謝謝莊導的款待。”
黃漢文把鼻煙壺放在了盒子裏,並沒有拿走,而是留在了桌子上。
莊嚴雖然醉了,卻對劉軒軒使了個眼色,讓她把鼻煙壺給黃漢文帶上。
“讓軒軒送送黃兄巴!”莊嚴一邊搖晃一邊站了起來。
黃漢文並沒有反對,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房間,回頭對莊嚴和霍藿說道:“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霍主持趕快把你們導演扶上樓去休息吧,他今天可是真醉了。”說完,黃漢文詭異的笑了笑,也搖晃了一下,劉軒軒就在他身後,躲都躲不開,隻好一把扶住了黃漢文。
黃漢文看看身後的劉軒軒,一把摟住了她的肩膀,搖搖晃晃的走著,劉軒軒隻好默默承受著這種老男人的對自己的壓迫感,後邊傳來了莊嚴已經充滿了迷離聲調的喊叫聲:“軒軒,照顧好黃兄!”
劉軒軒全身一震,似乎非常緊張。
飯莊有兩個出口,一個與賓館相接,而另一個出來後就是馬路,很顯然黃漢文選擇了後者。
剛出飯莊門口,走了幾步,劉軒軒突然感覺到身子一輕,再看旁邊的黃漢文竟然已經直立了起來,絲毫沒有了剛才的醉意。
“我是做戲給莊嚴看的,剛才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劉軒軒的表情十分詫異,“您剛才是裝的?”
黃漢文笑著點點頭,“要不怎麼能套出你們這麼多內幕來呢?”
劉軒軒對這個剛才還很反感的老頭,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崇敬了起來,他的形象也從剛才的反麵變成了正麵的,她好像是突然知道了黃漢文就是潛伏在國軍中的地下黨一樣,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來。
“你不用緊張,我剛才沒有反對你送我,是因為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黃漢文的話說的有條不紊,一點也不像剛剛喝了一斤酒的人。
“那就把戲做真巴,我還是扶著您走。”說著,劉軒軒一把扶住了黃漢文的肩膀,這令黃漢文十分意外,兩人通過人行橫道向街道的另一側走來。
“那邊是會展廣場,這個時間應該隻有些跳舞的老人們,我們去那聊聊好嗎?”黃漢文一邊走著一邊對劉軒軒說道。
劉軒軒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依舊攙扶著,越過了馬路,又走了一段,漸漸的才變得鬆弛了下來,不過他們依舊保持著攙扶的姿態走到了會展廣場,這裏的確有一些老年人在隨著錄音機發出的樂曲聲跳舞,他們都在晚年享受著這種現代文化帶給自己的愉悅。
黃漢文找了一個背靜的石椅子坐了下來,劉軒軒坐在了他的旁邊,她的手中仍舊拿著那個裝鼻煙壺的盒子。
“是不是以為我是老色狼了?”黃漢文的笑了笑。
劉軒軒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之前是不是也沒少遇到過這種情況啊?”
劉軒軒沒有回答低下了頭。
“剛才我在席間一直盯著你看,不是因為我有非分之想,而是因為你長的挺像我的二女兒。”
劉軒軒突然抬起頭,望著黃漢文,這讓黃漢文又與她對視了幾秒鍾。
“我那位走的早,大女兒是個女強人,天天在外麵忙乎,整天不著家,二女兒從小功課就不好,也沒考上什麼大學,後來進了一家銀行當櫃台做儲蓄員。不過多虧了她,她每天都按點回家給我做飯,都是她一直在照顧我的起居,沒有她估計我這老頭子就活不下去了。”黃漢文說著從屁股後邊的口袋中掏出了錢包,打開後,在左側夾著一張少女的照片,他抽出來遞給了劉軒軒。
劉軒軒把照片拿過了定睛一看,雖然細看過去還是有很大的差別,但是確實有相似之處,特別是眉目間簡直和自己一模一樣,“她現在還在照顧您嗎?”,劉軒軒試探著問著,因為她從黃漢文近乎低沉的話語中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去年因為一場車禍去世了,肇事司機逃逸,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劉軒軒聽後捂起了嘴,深深地感受著黃漢文的此時的痛苦,“對不起,不該問您這些。”
黃漢文淡淡的笑了笑,搖了搖頭,“都過去了,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歲!”
“跟我女兒一樣大,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幹這行受了不少的苦吧?”
劉軒軒抿著嘴,黃漢文看著她眼中的淚珠在眼中不停地打轉。
“誰都知道你們這個行業是很風光的,但是我知道其實你們也是最苦的一個行當。”黃漢文似乎能讀懂劉軒軒心中的苦悶。
劉軒軒等了半天才說道,“其他節目還好,那些純文藝節目主持人是節目絕對的主角,導演都要供著他們的,因為他們好像就是那些節目的品牌。可是我們這個節目就慘了,節目有導演,有專家,還有那些寶貝,我們隻不過是被線繩吊住,任人擺布的人偶而已。”
“人偶?比喻的還真是很恰當呢,包括像今天這種情況,也是被操縱了嗎?”
劉軒軒點了點頭,“主持人這個行業競爭也是相當激烈的,特別是像我們這種隻給觀眾個臉熟,根本叫不上名字來的主持人,還必須靠《鑒寶》這個欄目才有飯吃,所以導演說啥就是啥,如果不聽他的,下次就撤換了你,下邊想上的主持人排著隊呢。”
“所以,你就……”黃漢文話說到了一半,覺得話如果在說的深一點,就是對她的傷害了,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
“對不起,有的時候,人為了生存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很多事是必須去做的。”
“你不用抱歉,很多時候是這樣的,包括我自己在內,能夠上到這個位置,在官場上也不知道是傷害了多少人才成功的,我常想著也充滿了內疚,你說的對一切都是為了能活下去,生存下去。”
劉軒軒用一雙充滿了淚光的眼睛看了看黃漢文,知道這個人再跟自己說心裏話。
“我是不是有點喝多了?”黃漢文有點不好意思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