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說:“忘了今天是周末了,劇組從來沒有周末周日這個概念,對不起了啊。……”聲音是快樂嬌嗔的,臉上卻是完全相反的神情。“喂,上班的感覺怎麼樣,新公司好不好?”
會揚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等你回北京來看看就知道了。……喂,還有什麼指示嗎?”他顯然完全沒有想起小雨及夜裏發生的事情。
靈芝猶豫了一下:“昨天譚小雨給我打電話問你的地址,她去找你了嗎?”
會揚一下子清醒過來,猛得翻身坐起,身邊、屋裏已沒有了小雨的蹤影,他脫口叫道:“小雨——”
那邊靈芝由電話裏聽到了這聲“小雨”,慢慢收起了電話。
靈芝拍完隨劇給返回北京,下車後沒跟劇組去駐地,而是直接向劉會揚所在的新公司找去。
那是一幢有著藍色玻璃幕牆的大廈,靈芝第一眼就被眼前這大廈鎮住了。她輕輕推開大門進去,裏麵到處是衣冠整潔的白領男女,緊張,安靜,有序。靈芝小小心心地向裏走,攔住一個男士。
“請問劉會揚先生在哪裏?”語氣、用詞隨著環境變得文雅起來。
男士是南方口音,廣東香港那邊的:“事先跟他有約嗎?”
靈芝努力不聲色地點了下頭,學著男士的用辭習慣:“有,有約。”
男士看她一眼,似乎不怎麼相信。
靈芝嫣然一笑。
於是男士說:“三層右首第一個門。”
門緊關著,門上金銅牌子上的三個黑字是:經理室。靈芝敲門。先是輕輕敲,沒人;後來重重敲,還是沒人。倒把旁邊屋的門敲開了,一人開門,探頭:“劉總去清新花園了。”
“什麼花園?”
“清新!”
……這是一個正在興建的小區,小區前有一個售樓處,上麵有幾個大字:清新花園售樓處。還沒到上班時間,職員們都到了,一水的青年文化男女。隔著透明的門玻璃,可看到他們正在裏麵開會。全體是站著的,在他們對麵站著的,是劉會揚。會揚正在講話,穿著靈芝為他買的那套西裝。
“成功銷售的前提,首先就是對樓盤各方麵情況的了如指掌。各種格局,戶型,麵積,朝向,使用率,物業管理費,建築質量,施工進度,以及周邊環境、交通、學校、醫院、商場等等等等的情況,……”
靈芝上台階,到大門前,由於職員們擋住了視線,使她一時看不到前方的劉會揚。她輕輕將大門推開一道縫,為她耳熟的聲音立即傳出。
“還要熟知在心的,是客戶入住後的日常瑣事:房屋漏水怎麼辦?這堵牆可不可以打掉?以後會不會增加小區公交路線?小孩兒上學哪條路走最近?……”
靈芝踮腳,同時在人縫裏向前方搜尋,她終於看到了劉會揚,但此劉會揚已然不是彼劉會揚。……
靈芝的眼前模糊了。
劉會揚自信、沉著的聲音在屋內回響。
“做為售樓人員,隻有能夠坦然應對客戶的各種提問,才能在每一個細微之處使客戶增加購買的信心。……”
靈芝的淚水奔湧而下。這是她造就的劉會揚,她造就了他重新把他推了上去,同時等於把他從自己身邊推了開來,使他在她的眼裏又如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靈芝轉身離去……
這天,譚小雨按照事先約定的,來到了劉會揚的居所,談有關離婚事宜。氣氛尷尬,幹巴。
小雨笑笑:“從來沒有離過婚,不知道該怎麼做。”
會揚也笑笑:“我也沒有離過。我想,得帶上身份證吧。”
小雨點頭:“這是肯定的,戶口本也得帶吧?”
會揚點頭:“得帶。我在哪個電影裏看過,還得帶上結婚證。……”
“離婚帶結婚證幹嘛?”
“得先證明你是結過婚的才能談離婚吧?”
“噢對。結婚證在我那裏,等我去把它找出來。”
“要不要給街道辦事處打個電話谘詢一下?”
“也好。省得我們白跑。都這麼忙。”
“也不知道他們的電話……”
“查114。”
“對,查114。”拿電話就要撥。
“不用急,今天休息人家不上班。”
“也是,啊?”
於是又都沒有話了。幸而這時,門鈴響了。兩人都如釋重負,會揚跳起來小跑著去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快遞公司的人,手裏抱一捧百合花。“你好。是劉會揚先生嗎?……我是小紅馬快遞。這是送您的花,請您簽字。”這時譚小雨也跟了過來,接過了那人手裏的花。花上插著一個小留言牌,小雨看上麵的字。先是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看,神情劇變。待快遞公司的人走後,小雨無言地把花遞給會揚,會揚看留言牌,靈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會揚哥、小雨姐:祝你們百年和好白頭到老!愛你們的:靈芝。”
遠方不知誰家的音響開著,放的正是陝北民歌《藍花花》,歌聲遼遠,空靈:青線線的那個藍線線,藍個英英的采,生下一個藍花花,實實的愛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