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若是兒子當了儲君,便會與姐妹們疏遠了。
時間過去了,約好的諾言漸漸拋於腦後。這宮中的生存法則,便是弱肉強食。為了使自己更強,漸漸的姐妹們反目成仇。
說什麼不令自己的兒子當儲君,到最後無所不用其極,無非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當上儲君。
她忍不住道:“瀍兒,溶兒自幼和你一起長大的,就像是你的親弟弟一樣……”
也不知是否被韋後這句話所感動,李瀍沉默片刻,才道:“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即刻釋放安王。至於這個宮女,存心謀害朕和安王,罪不可恕,三日後處死。”
才人手裏的茶碗失手落了下去,茶碗粉碎,碗中茶也四濺開來。
李瀍一怔,“愛妃,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臣妾聽見陛下要殺人,有些害怕。”
李瀍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這個賤婢如此狠毒,就算是淩遲處死也不為過。”
才人本就僵硬的表情更加凍僵了,“聖上,難道你要淩遲處死她?”
李瀍略一沉吟:“那倒也不必,這個女子雖然可惡,但重刑有傷上天之德,就賜她白綾吧!”
李溶被放出來了,冰兒卻又進去了。才人隻覺得心亂如麻。冰兒竟為了救李溶,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她竟會做這樣的傻事。
她不能讓冰兒死,這個圈套是她和李忱一起設下的,想不到,竟會害了冰兒。
李瀍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來,忍不住問她:“愛妃,你這是怎麼了?”
她輕歎道:“臣妾身體不適,皇上今晚不如移駕別的妃嬪寢宮。”
李瀍蹙眉道:“如何身體不適?何不傳太醫來看看?”
才人有些急切起來,“皇上還是移駕吧!臣妾現在連接駕的心情都沒有了。”
李瀍心裏暗暗詫異,自從才人專寵以來,即便是月事來潮,李瀍也不曾在別的妃嬪宮裏過夜。身為妃嬪,竟然要求皇上移駕,這也算是奇事了。
李瀍對才人的寵愛已經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不僅沒有動怒,反而微笑道:“那好!朕今晚就移駕南書房。隻是愛妃一定要小心,若是仍覺不適,千萬要傳太醫來診治。”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瀍,才人命宮人們都退下了。她躊躇不安,該如何是好?思量許久,唯有找魚尚宮商議了。
她推開窗子,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窗外無人,輕輕一躍,便穿窗而出。在夜晚的宮室間疾行,她不免回憶起自己的一生,那曾經幸福快樂的童年,和忽然遭逢的變故。自那以後,她被仇士良帶回府中,開始學習武功。
現在武功已經大成,每日睡在仇人枕畔,卻不能親手殺了他。
一想起李瀍,眼中便有些酸痛。終究,還是要殺了他的。
紫衣局尚宮居處仍然點著一盞清燈,看來魚尚宮亦不能入眠。
她站在門口片刻,手剛剛抬起想要敲門,門便被打開了。魚尚宮似已經知道她在門外,淡淡地道:“進來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進了尚宮局。
魚尚宮關上房門,剔亮燭火,淡淡地道:“我料想才人會來,一直等著才人。”
煙織咬了咬唇,低低地道:“怎麼救她?”
尚宮熟視著煙織的臉:“才人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卻害了自己家的骨肉,難道還不翻然悔悟嗎?”
煙織雙眉微蹙:“我為何要悔悟,我為家人報仇有什麼不對?若泠隻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若是她知道一切,也一定會和我一樣。”
尚宮默然片刻:“若泠自小由我撫養長大,我一直希望她能學會寬恕。這個孩子的天性純良,一直寬於待人。即便是她知道一切,隻怕和才人的選擇也不相同。”
煙織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尖銳起來:“被滿門抄斬的不是你家裏的人,你自然可以這樣說。我不同,我親眼看見全家人被腰斬在獨柳樹下。你知道那種情形嗎?腸子流了滿地,人還未死透,大睜著雙眼。若是你見過那種情形,你再教我寬恕。”
尚宮歎了口氣:“算了,不要再提此事。其實我已經有了解救冰兒之法。”
“如何救她?”
尚宮淡然一笑:“這八年來,冰兒跟著我長大,就像是我親生的女兒一樣。”
煙織一怔,不知她此時為何會說起這些話。
“子女若遇到危險,父母就算舍棄性命也會想辦法去救他們。”
煙織心裏一震,有些驚愕地看著尚宮。
尚宮道:“每天早上都會有水車出入皇城,運送禦膳房所需的山泉。運水的趙太監在前朝時因罪當誅,前太後與我私交甚厚,因我求情,免他一死。自那時起,這個趙太監就一心想要報答我的恩情。你我一起前往牢中,我會留在牢裏頂替冰兒,你帶著冰兒去找趙太監。我已經都安排妥當了,他自會將冰兒放在水車中運出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