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黃昏很快便降臨了。鎮上的張嬸為了第二天采摘新茶的事來找韓易茗。
兩人談好後,從屋裏出來。張嬸一看見木菡,便呆在原地,隨後疑惑地問:“咦,這姑娘是不是坡上那戶人家的外孫女兒?”
張嬸認識木菡,可木菡一時間卻想不起她是誰,畢竟她離開時年紀還小,沒什麼記憶。
“誰?”她佯裝驚訝,瞪大眼睛,可心髒卻在怦怦地劇烈跳動,生怕被人看出來。她以自嘲化解了尷尬:“我是大眾臉,容易撞。”
張嬸聞言立馬道:“那就不是了。看來隻是長得像而已,那小丫頭是個啞巴。”說完,張嬸揮揮手就先走了。
木菡像是被人往心上揉進一把碎玻璃渣子,膈應得狠。
是啊,從前她是個啞巴。在學校裏,她永遠形單影隻,孤獨讓她的世界一片荒蕪,寸草不生,直到遇見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第二天淩晨四點多,韓易茗就起來了。采茶的時間非常講究,要趕在太陽出來之前采摘,最好茶葉尖兒還有那麼一丁點兒露珠,那樣更新鮮。
木菡也跟著起來了,她謊稱工作需要,和他們一起去山上采茶。
到了鎮上,韓易茗在包子鋪前買了一大袋饅頭作為采茶工的早餐,卻特意給木菡買了青團。
青團是春天特有的食物,做工不算複雜但是很費神。人們要先將艾草煮熟濾掉水,接著放到攪拌機裏打成漿糊,和糯米粉和在一起,最後放入肉餡或者豆沙餡,上蒸籠蒸才行。
木菡還記得小時候家裏沒有攪拌機,外婆都是用刀把艾草切得粉碎,然後煮成糊糊的。
木菡捏著手中軟軟的青團,咬了一口,糯米黏在牙齒上拉出小絲,軟糯可口。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笑容,同時目光迷離地望向韓易茗。他周身繚繞著從蒸籠裏竄出來的水蒸氣,冷峻出塵,卻又像染上了煙火氣。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和韓易茗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還以為自己努力奔跑一輩子都隻能望其項背。
大地的邊緣已經泛起微白的天光,他們出發去采茶,途中山路陡峭,有很多小石子。韓易茗給木菡的膠鞋,鞋底板又悶又硬,木菡穿著不習慣,走著走著就掉隊了,還時不時撐著膝蓋喘粗氣。
韓易茗經常回頭,在人群中搜索她的身影,看到她後就轉回去給工人們鼓勁:“誰還沒吃飽?我這裏還有饅頭,可以過來拿。吃飽了咱們就加快點步子,爭取早點采完早點收工!”
木菡覺得韓易茗變了,從前他清冷得不願多說一句話,可如今他和工人在一起,居然能說這麼多和他氣質不符的吆喝。這樣的鼓勵太簡單粗暴了些,他說得並不流暢,顯然是強行想拉近自己和工人們的關係。
到山頂之後,采茶工立馬規律地分散在茶園各地。他們背上背著背簍,神情專注,動作迅速地摘著茶葉,每當手裏抓滿一大把,就會丟到背簍裏,接著繼續重複之前的動作。
木菡不會采茶,她無所事事地在旁邊晃悠了一陣,然後走到韓易茗身邊,見他正在笨拙地掐著新綠,顯然是剛學不久。
木菡亦步亦趨地學著,韓易茗隨口就給她背口訣:“就取最頂端的一芽一葉就好了,千萬不能用指甲掐,而是要折斷,就像這樣。”
木菡采得專心,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婦女用八卦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晃來晃去的。韓易茗有所察覺,但他也隻是冷冷地掃了周圍一眼,全當她們是空氣。
太陽漸漸地露出了半張臉,在遠處的半山腰上掛著。微風拂過林間的樹,拂過綠茶的尖端,拂過木菡的發梢,聲音美妙動人。木菡覺得靈魂在這風中都受到了洗滌,變得輕薄而飛揚。
采完一片茶園又去另一片,韓易茗走在最前麵帶領大家,木菡則累得走在最後。她聽婦女小聲討論道:“你別說,這韓家小夥子做得倒是有模有樣的!”
“虎父無犬子嘛!”另一人道,“就是心狠了點,太硬。”
“唉,是心狠……”
木菡有些疑惑,從前人人稱讚的韓易茗,如今為何會被人詬病成這樣?
抵達另一處茶園後,采茶女工們便忙碌地采摘起茶葉來。她們指尖捏住新茶然後飛快地拔起,再捏再拔,丟一把到背簍裏,新葉便跳起舞來。
木菡走到張嬸身邊,偷偷打聽:“張嬸,韓易茗做這行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