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未亮，木菡就聽見房間裏冒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費力地睜開眼睛，見蘇芩正在穿衣服。
“你去哪兒？”木菡睡眼惺忪地問。
“寫生，畫日出，你要去嗎？”蘇芩隨口問。
“算了吧，別忘了把門帶上。”木菡迷迷糊糊地說，然後倒頭繼續睡。
但不知為什麼，之後她怎麼也睡不著了，幹脆早點起來，和韓易茗打了個照麵。
“今天起這麼早？”韓易茗疑惑道。
“蘇芩一早去寫生畫日出，把我吵醒了。”木菡打了個哈欠，朝樓下走去。
韓易茗見她睡得頭發到處飛，忍不住擼了一把，就跟給狗子順毛一般。木菡沒睡飽，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對於韓易茗親密的舉動都沒反應過來。
走到樓下的洗漱間時，她和韓易茗並排站著。木菡刷完牙後，拿起洗麵奶，懵懵懂懂地在掌心擠了一坨就要往臉上抹。她的手被韓易茗一把拉住，韓易茗無奈地說：“你擠在了紗布上了……”
“哦……我都忘了……”木菡甩甩頭，睡眠被打斷的痛苦簡直堪比宿醉。
“我幫你吧。”不等她反應，韓易茗將紗布上的洗麵奶塗抹到自己掌心，沾了水，打起泡泡，“閉上眼睛，臉抬高一點。”
木菡聽話地仰起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陰影，靈動得像是精靈。
韓易茗動作輕柔地給她洗臉，細密的泡沫下，她的皮膚晶瑩剔透，但可能因為最近總是熬夜，下巴處冒出了一顆紅彤彤的痘痘，格外可愛。
韓易茗嘴角滿是笑意，輕輕地勾了一下她的鼻尖。木菡還在打瞌睡，閉著眼睛，腦中混混沌沌的。韓易茗迷戀地望著她迷糊的模樣，指尖不受控製地描摹她的眉眼，臉上的泡泡堆積成坨。
此時，蘇小滿背著背簍從院子後門跑進來。韓易茗家後門不會反鎖這件事，隻有熟人才會知道。
她準備和韓易茗一起上山采茶，可一進來，正好看見韓易茗幫木菡洗臉的那一幕。她的心口被揉進一大把玻璃渣子，他看那個女人時，眼中滿滿都是愛，像是豔光一樣傾瀉下來。
蘇小滿轉身就朝外跑，碰到了靠著圍牆的鋤頭，鋤頭倒在地上是發出嘭的悶響聲。
韓易茗從窗戶朝外望了一眼，沒看見什麼，倒是木菡受到驚嚇，猛地睜開眼睛：“怎麼了！”
韓易茗臉上寵溺的笑容猛然收回，他嫌棄地蓋住她的眼睛，凶巴巴地道：“還沒弄好，閉上閉上……”他搓了幾把，然後說，“好了，彎腰。”木菡照做，韓易茗鞠起水往她臉上撲，將泡沫清洗幹淨，最後用毛巾溫柔地幫她擦幹水漬。
木菡靠著什麼東西坐下去，她閉著眼睛問：“現在幾點？”
“五點剛過。”韓易茗說。
木菡痛苦地呻吟：“我才睡三個小時……殺千刀的蘇芩！”
韓易茗聽後，心疼地歎了口氣。
他一邊想，她為了幫他，可真拚命啊；一邊心裏鬱悶：你什麼時候才能忘記蘇楠，來到我懷裏？
此時，正在爬山的蘇芩打了個噴嚏。
厲睿緊張地轉身，擔憂地問她：“你是不是冷？早上還是挺涼的。”
蘇芩揉了揉鼻子，搖頭說：“不冷。”
厲睿在前麵，用一根樹枝拖著她走。路過茶園時，他把背簍放在空地上，然後幫蘇芩背畫板和椅子，準備帶她到周圍最高的山上去。
山頂全是岩石，樹木稀少，但卻能將周遭的美景盡收眼底。
“厲睿師兄，我的手好疼，樹枝正好有個疙瘩。”蘇芩忍不住抱怨，她手捏住的地方正好有分叉。她攤開掌心給他看，確實已經磨得發紅。
“那怎麼辦？”厲睿四處看了看，然後說，“要不，你扯著我的衣服？”
“扯衣服幹嘛，你拉著我不就好了？”蘇芩說完，把芊芊玉手伸到他麵前，指白如蔥。
厲睿猶豫一下，拉起她的手，那一瞬間，一股奇妙的感覺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以至於之後的道路，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也不說話，但耳根子的紅透過了黝黑的皮膚。
抵達山頂，蘇芩把畫架架好，坐等日出。一陣鳥鳴刺破山間的靜謐，緊接著，一縷紅暈從山的弧線上跳出來。蘇芩激動地拍起手，大喊：“好美，可惜沒帶相機，不然可以拍幾張風景。”
“你不畫畫？”厲睿問。
“畫。”她早已準備好顏料，寫意風流。可畫到一半，她停下筆，一動不動地望向厲睿。
厲睿隻覺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火辣辣地疼，他的嗓音變得沙啞起來：“寫生不看日出，看著我幹什麼？”
“嘻嘻。”蘇芩和煦一笑，心裏想：因為什麼樣的風景都比不上你啊。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岩石，說：“你坐那邊去吧，當個模特。”
“我沒做過模特。”厲睿窘迫地說。
“沒關係，你隨意地坐著就好了。”
厲睿坐過去，蘇芩再次提筆時，忽然就覺得眼前的風景美麗動人，不空洞了。
他們不再交談，周遭變得格外安靜，讓人可以聽見風的聲音、鳥叫的聲音和蘇芩作畫時，不時發出的蘸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