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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全義坐在了小板凳上。算命老頭兒精神一振,睜大眼睛端詳來客,也就是相麵——這張臉,五官端正,沒什麼缺陷,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魚尾紋,這也與年齡相當,隻是黑發濃密,欺住了額頭,給人一種眉宇難以舒展的感覺。

張全義不動聲色,仰著臉讓對方細察,這是規矩。算命老人盯著他的臉,搖頭晃腦先說幾句,匡出個大概輪廓來,若基本貼譜兒,顧客就不能走啦,這也是規矩。

“不愁吃穿,命裏孤單,一心行善,全家平安。”

張全義點點頭,又對身邊蹲著的小劉說:“你聽,怎麼樣?”

小劉似乎已產生興趣,也愣愣地跟著點頭。

算命老頭兒旗開得勝,拿腔拿調地說了一段:“袖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二位幹部同誌定是來自都市名城,此地相逢,緣分不淺。我應送上一相,說不準,分文不取,說準了,您替我揚名。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不留名,不識張三李四,不留聲,不知春夏秋冬。本人送相,不明事理者不送,不孝父母者不送,貪贓枉法者不送,隻送正人君子。來來,二位誰先問卦?”

他拍拍空著的小板凳,小劉還是不肯坐。張全義說:“老先生,那就勞駕給我問一卦吧。”

“上問父母,下問妻兒。問前程,問富貴。問病,問災,問喜,問財。這位同誌你要問什麼?”

“不瞞你說,我已經三十九歲啦,結婚五年,至今還沒有……”

算命老頭伸手打斷他的話:“不須多講,老漢已經明白啦。請將生辰八字寫下來。”

老頭兒遞過硬紙夾子,上邊拴著一支圓珠筆。張全義寫了兩行字,遞還給他。小劉看得津津有味。隻見老頭兒搖動一隻簽筒,讓張全義抽出一根竹簽。簽上刻著字,塗有紅漆。張全義看看,遞還給老頭。

老頭看簽兒,又對照著看生辰八字:“請問同誌尊姓大名?”

“張全義——弓長張,完全的全,仁義的義。”

老頭兒且驚且喜:“這就對了!講仁義而且要講得周全嘛。同誌,你命中注定有個兒子!”

張全義笑了:“好極啦……還要等幾年嗎?”

“不不,貴公子已經出生了!”

小劉騰地站起來,拉張全義:“老師走吧!這純粹是個侃爺,連一分錢也甭給他。”

“小同誌,別急,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張全義也起身:“你說得太離譜兒啦!我出差才一個多月,我愛人並沒懷孕,怎麼就生孩子了呢?”

老頭兒將他攔住:“要不是你命中注定有這個兒子,我也不費口舌了……”

“快說吧,別誤了我們趕汽車。”

“你們倆是一個單位的吧?”

“你怎麼知道的?”

“你們單位有東、西兩條走廊是吧?”

張全義一驚,脫口而出:“對!”

小劉也懵了,拎起來的旅行袋複又放下。隻見老頭掐指一算,急道:“快上車!今天下午五點鍾左右,在你們單位的東廊下有一個棄嬰——那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兒子!”

“棄嬰?”

“聽明白,你今生今世隻有這一個兒子。雖說是棄嬰,卻是個貴子——不是兔唇,不是六指兒,沒有任何疾病,聰明可愛,日後光宗耀祖,前途無量!”

此時車站傳出廣播聲,“去北京的旅客請上車。”

小劉提起旅行袋,隻見張全義趕忙掏出一張拾圓的鈔票,放在卦攤上。老頭兒推辭:“我隻收五塊錢。”張全義回身就走,邊走邊說:“要是算得準,我還要來給你送禮呐!”

二人快步走向汽車站,還聽得見老頭兒在背後叫著:“要是算不準,你回來砸我的卦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