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出了家門沒走多遠,就被交好的兩個好兄弟攔住了說話。他著急去村東小樹林,但又記著爸媽交待的不能讓人知道他姐和元師傅打架的事,隻能想各種借口脫身。可他越找借口,兩個好兄弟越好奇他要去哪裏,緊跟著他不放。
他鬱悶極了,又不敢把人引到村東小樹林去,隻能帶著兩尾巴在村裏四處瞎走一通,還進了一趟村裏的小賣部隨手買了一打啤酒,然後悶頭回家。正閑的沒事的兩兄弟,還跟進他家坐了一會兒,一人吃了一個甜瓜,這才走。
他按捺住自己,在家呆了六七分鍾,確定好兄弟不會回來堵他之後,這才繞到房後,跳牆出去。等他趕到小樹林,找到人的時候,蘇畫和元一已經打了四五十分鍾了,正要結束戰鬥。
看到張正出現,累的滿頭大汗的元一不管蘇畫揮過來的拳頭,往右側一倒,整個人側趴在地上了。他感覺自己連揮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耍賴趴地上不起來,還半真半假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蘇畫收回揮空的拳頭,呼吸有點亂,用幾秒的時間調整好呼吸,這才往元一跟前一站,“臭老頭,這就累了?起來,繼續打。”
元一趴在地上不動,隻是哼哼了兩聲,這會兒累的連罵人的興致都沒了。他認為,一定是自己在蘇家屯過慣了安逸日子,疏於鍛煉,才會輸的像今天這樣慘。他的老臉喲!
張正可不知道這對師徒的相處模式,也不清楚元師傅的身手。他以為元師傅傷到了哪裏,趕緊跑上前跪在元師傅跟前關心起來,連珠炮似地問著“傷到哪裏了?”、“哪裏難受”等等。
有人關心,元一也不說話,隻是哼哼的更厲害了。他想不明白,看看張正,再看看他教出來的臭丫頭,做人的差距咋這麼大呢!
張正急的滿頭大汗,可左看右瞅也沒發現元師傅哪裏有傷口。他想著難道傷在衣服遮的地方了,或者是武俠片上說的受了看不到的內傷什麼的。他瞬時腦洞大開,思維發散起來。
蘇畫受不了地按了按額角,瞅都不瞅拿喬裝弱的臭師傅,沒好氣地說,“什麼傷都沒有,就是累了而已。阿正,你被臭老頭騙了。他這是在博你同情,好讓你背他回家。”
被徒弟無情地掀了老底的元一很激動,提了嗓門兒質問,“臭丫頭,都已經把師傅打趴下了,你還想怎麼著?”說完了,還不忘繼續哼哼,以博取張正同情。
張正果然吃元一的這一套。他轉過臉,一臉不信地看著他姐,“姐,你別亂說話,怎麼可能?”他姐居然跟老人家打架,這已經很不占理了,居然還想抹黑老人家。他姐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啊!
蘇畫卻沒好氣地說自己師傅,“怎麼不裝了?繼續裝啊!嗓門兒這麼大,也就阿正這個傻小子會上當。”
張正,“……”他哪裏傻了?
裝可憐當場破功的元一,“……”失誤,這絕對是失誤。
蘇畫上前幾步,蹲到裝死的元一跟前,“我不相親。你給誰打了電話提相親的事,回去一一打電話過去跟人好好解釋,說沒這回事。否則……”她捏緊拳頭揮了揮,明目張膽地威脅師傅這個臭老頭。
打不過徒弟的元一覺得憋屈,轉過臉,“哼!”
蘇畫手指動了動,忍著拔針的衝動,“又不是幾歲的孩子,別這麼幼稚行不行?”
元一覺得很沒麵子,徒弟不聽從他的安排不說,還非常粗暴地、不留情麵地打敗了他。好傷心!越想越覺得傷心,“哼!隻有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才能治愈我受傷的心靈。”最近他交了個處於中二期的小網友。
蘇畫,“……”
張正,“……”他覺得,他不應該呆在這裏。他默默地站起來,默默地退開,把場地讓給這對……略奇葩的師徒組合。
酣暢淋漓地打過一架,蘇畫正渾身舒暢,倒也不生氣,隻是好聲好氣地建議,“那麼喜歡小孩子,到福利院領養一個得了。”
元一哼了一聲,翻身,背對蘇畫繼續趴在地上不起來,“隻有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才能治愈我受傷的心靈。”
蘇畫按了按額角,“我說了,咱們上福利院領養一個小孩兒給你當徒孫。由你來挑,挑你喜歡的。”
元一趕緊加定語,“隻有我徒弟生的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才能治愈我受傷的心靈。”
蘇畫,“……”她默了默,兩指捏了一枚銀針出來,到底沒舍得真紮下去,隻得一臉鬱悶地站起來,“行了,行了,別賣弄你從網上學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軟乎乎的意思她理解,小孩子可不就軟乎乎的嘛!可什麼是萌噠噠?不懂。銀針收回鐲子的暗格,“阿正,背上師傅,咱們回家。”
張正摸摸鼻子走過來,伸手扶元師傅。他見元師傅沒有反對,趕緊把元師傅扶起來,轉過身去蹲下來,把元師傅背到背上。
蘇畫隨手順了順自己亂掉的頭發,走在前頭。張正背著元師傅走在後頭。
元師傅趴在張正背上,嘴沒閑著,時不時說一遍,“隻有我徒弟生的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才能治愈我受傷的心靈。”
蘇畫,“……”
張正,“……”
等元師傅連續念了十來遍之後,裝耳背的蘇畫終於裝不下去了,“師傅,咱們的行業決定了咱們隻能耍單身。我們遊醫成家,古時候,另一半或許會忠貞地在家等著我們歸來。現在的社會,夫妻天天見麵都有可能其中一人給另一半戴綠帽子,何況像我們長年不著家的,哪個會真心等我們?”
她抬頭看了眼藍天,低頭盯著腳下的路,“即便一時真心,說不準幾天後喊著寂寞什麼的,理直氣壯地出軌了。您那麼大本事,還不是一輩子沒娶上老婆!將心比心,別再拿相親這種‘高大上’的事虐您的愛徒了,成嗎?”
元師傅安靜地聽完,突然怒吼一句,“廢材,泡漢子都不會,出去別說是我徒弟。”徒弟要是有泡漢子的本事,他用得著費勁巴拉地給劃拉相親對象嗎?廢材,泡漢子還沒學會,居然就想到那麼多有的沒的了,真是欠打。
這下,張正不僅被震的耳朵疼,表情更似被雷劈。
蘇畫一臉茫然,“泡漢子是什麼?某種藥材還是處理藥材的什麼手段?”
元師傅眼睛瞪老大,吼人的話哽在嗓子眼兒裏出不來。他得多失敗,他徒弟才能小白成這樣,連泡漢子都不知道!他一個老頭子都知道的東西,為什麼他正年輕的徒弟不知道?為什麼?
張正低頭,再低頭,忍笑忍的很辛苦。
元師傅趴在張正背上,痛心疾首地拍張正的頭頂,“阿正,告訴這個文盲,什麼是泡漢子。”
張正,“……”他們師徒吵架,為什麼要帶上他這個無辜青年?求放過。
元師傅痛心疾首地瞪著傻徒弟,催促張正趕緊給文盲徒弟掃盲。
張正支吾著說,“那個,漢子就是漢子嘛,指男的。泡,泡就是……是三點水加包子的包的泡嘛,是……”他一臉糾結,這比扛麻袋還累人。
蘇畫秒懂,一臉恍然,“明白了,治病的一種手段,泡藥浴的意思。隻是泡藥浴的特定人選是男人而已。師傅,各種藥浴的藥材配方我都有記,你怎麼還說我是廢材?”
張正,“……”他今天才知道,他姐原來也是個神人。泡妹子的意思,難道是泡藥浴的特定人選是女人?
元師傅,“……”為什麼別人的徒弟聰明又精明,他的徒弟卻這麼笨?簡直笨出地球,笨到月球了。他趕緊又念一遍徒孫經,“隻有我徒弟生的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才能治愈我受傷的心靈。”
蘇畫鬱悶,“行了,別再念了,咱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元師傅的回答是,“隻有我徒弟生的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才能治愈我受傷的心靈。”
蘇畫搶白一句,“有能耐這就給我娶個師娘回來,明年生個小師弟出來,我來養。”
元師傅氣的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住。但師徒倆相處多年,他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免疫徒弟毒舌功發作的本事。所以,他心中默念“不氣,不氣”,然後大聲念,“隻有我徒弟生的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才能治愈我受傷的心靈。”
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蘇畫鬱悶地選擇閉嘴,不再搭理師傅。
張正覺得自己挺不容易的。既要背著老人家,還要擔心老人家磨嘰的話會惹惱他姐。依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姐戰鬥力強悍,沒看全村小孩子崇拜的武術大師元師傅都敗給他姐了麼!(雖然他沒看到其過程。)他姐要是惱了,回過頭對元師傅動手,他是攔還是不攔?關鍵是,他攔得住嗎?
好在,他姐這會兒脾氣特好,元師傅磨嘰了一路,他姐都沒發脾氣。他鬆了口氣,眼見著就要到家了,卻聽到並看到二嬸家大門口正在進行潑婦罵街的橋段。他不自覺地擰眉,“姐。”
蘇畫也皺眉,眼睛盯著前方家門口正在進行的鬧劇,答應一聲,“嗯。”腳下步子不停。
“聽聲音像是蘇卉和蘇家老不……”張正話說一半,及時反應過來,及時住嘴,沒有吐出後邊跟的“死的”兩字。老不死的蘇老太太最近可把二嬸折騰夠嗆。要不是對方是個老人,他早忍不住堵上門去胖揍一頓了。
管他村裏城裏,老人的養老問題,默認的都是有兒子的歸兒子養,沒兒子才會跟閨女。蘇老太太倒好,有三個兒子不跟,非鬧著跟二嬸兒這個閨女過,沒見過這麼胡攪蠻纏的。
蘇畫臉色不怎麼好,“你背師傅進去休息,我來處理。”
張正不怎麼情願地答應一聲,“哦。”
到了家門口,張正背著元師傅直接進院兒,把人背進屋,放到炕沿兒上。
元一哼哼唧唧的,叫住準備出去的張正,指揮張正給他端茶倒水遞毛巾,把人絆住了。他活到這個歲數,世間百態什麼場麵沒見過,心裏明鏡似的。這會兒張正出去,因為是年輕小夥子,對方仗著年歲大,指不定耍什麼花樣,把年輕氣盛的張正給坑了。
這時,蘇畫已經被潑婦罵街的蘇老太太和蘇卉纏住了。
蘇老太太拍著大腿,唱大戲似的又哭又喊,“……兒子,兒子不孝順。女兒,女兒不孝順。我不活了,我沒臉活了……蘇畫,你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攔著阿珍不讓我進家門?是不是?”
不等別人說話,蘇卉立刻接上,“媽,這還用問!肯定是蘇畫這丫頭背後搞鬼,大姐這才反對你住進她家。我早說了,蘇畫就是個白眼兒狼,也就你信她,還當她是你孫女兒。”
蘇珍先前任她們鬧,沒怎麼說話。這會兒蘇老太太和蘇卉明顯把矛頭指向了蘇畫,她急了,“蘇卉你個挑事兒精,三天兩天跑娘家整事兒,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走,趕緊給我走,別在我門口瞎說八道。”
蘇卉張牙舞爪地對著蘇珍喊,“大姐你怎麼說話呢!你才腦子有病,自己媽不讓進家門,自私,不孝順,活該一輩子沒後,活該你絕戶。”
蘇珍立時麵色通紅,氣的。她知道二妹嘴損,沒想到卻損到這程度,竟然專揭親姐的痛處和傷疤。
“臭婆娘,會不會說話你?”一直保持沉默的三嬸挽了袖子上前,使勁推了蘇卉一把。
蘇卉立刻踉蹌著後退。若不是撞到蘇如蘭身上,保不齊會摔倒。她站穩後,不理蘇如蘭的抱怨聲,立刻呼天搶地地鬧了起來,“打人了,老張家打人了,沒見過你們這樣的,我不活了……”大喊大叫的同時,她移向蘇畫,伸手就往蘇畫臉上抓了過去。
這會兒,蘇老太太正抓住蘇畫的右手腕又哭又說,數落蘇畫的不孝順罪行。眼瞅著蘇卉就要得手,剛發現蘇卉意圖的蘇珍氣得大喊住手,人也衝了過來。
無論是蘇卉本人,蘇珍、三嬸兒等人,還是看熱鬧的村民,都以為蘇畫今天會破相。
沒想到,蘇畫左手一抬,一把抓住了蘇卉就要抓到她臉上的手,然後在所有人或幸災樂禍、或緊張的視線中,不輕不重地推開蘇卉的手。
是的,在場人眼裏,蘇畫就是不輕不重地推開的。但是,蘇卉卻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然後哭出魔音穿耳的效果。
圍觀者們的集體心聲:腦子有毛病(智障),沒有演技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哭的淒慘的蘇卉身上,包括正糾纏蘇畫的蘇老太太。這短暫的瞬間,蘇畫麵無表情地用空著的左手往蘇老太太手臂上彈了一下。
蘇老太太感覺手臂麻了一下,吸了口氣,轉過臉時才發現自己的手空了,蘇畫已經抽走了被她抓住的手腕。她嚇的不輕,“你……”想說什麼,但放在心尖上的女兒哭的實在太慘,她也顧不上繼續撒潑了,移過去關心女兒去了。
這時,擺脫蘇老太太糾纏的蘇畫不僅自己退到了安全的距離,還把大姑和三嬸兒帶開了。
蘇如蘭隔著一段距離,張牙舞爪地不停質問她,“你對二姑做了什麼?你對奶奶做了什麼……”
蘇畫根本不搭理她,往身上一摸,這才想起來出門沒帶手機。她問大姑要了手機,翻出蘇濤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蘇濤正在開會,秘書拿手機給他。他看了一眼來電,皺眉,示意在場的人安靜,接了,“大姐,有什麼事過會兒再說,我這兒正開會。”
“我不是你大姐,你開不開會我管不著。”
蘇濤微怔,“小畫?”
蘇畫打開免提,衝著蘇卉和蘇老太太的方向舉了一會兒,取消免提,這才問,“聽到了嗎?”
蘇濤示意會議室的人出去,然後起身走到窗邊,“出什麼事了?你奶奶和二姑怎麼了?”
“你媽和你二妹堵到我家大門口鬧事,要死要活的,往我們頭上扣不孝的大帽子,我們擔當不起。你是過來把人整走,還是要我報警處理?”
蘇濤的火氣騰一下就起來了,“怎麼回事?”他今年時不時麻煩纏身,已經夠煩了,老家那邊也不消停。
“還能怎麼回事?你們當兒子的沒死絕,你媽憑什麼讓我姑養?不養就是不孝順,不同意就變著花樣地鬧我姑,讓全村人看笑話。你媽不覺得丟臉,你們當兒子的不覺得丟臉,我沒什麼好說的,可我和我姑覺得丟臉。說吧,你把人整走,還是讓我報警處理?”
蘇濤一聽這個就上火,“報什麼警?你大伯二伯人呢?把手機給你奶奶……”他話沒說完,蘇畫這邊就掛了電話。他有氣沒處撒,先聯係大哥蘇江。電話是大嫂接的,一聽是把老太太哄回家這種事,大嫂當時就掛了他電話。他的火氣蹭蹭往上竄,但也隻能忍著,給二哥蘇海打過去。
蘇海電話接的挺快,“老三,什麼事?地裏活兒正忙著呢!”
蘇濤想到送老太太回去時,給二哥家留的五千塊錢的照顧費,對著手機就咆哮開了,“你們怎麼照顧媽的?拿錢的時候是怎麼答應我的?媽心情不好,你哄著、勸著點不行嗎?趕緊去,把媽接回來。讓全村人看笑話,你臉上能好看?”
蘇海聽了不高興,“濤子,你怎麼跟二哥說話呢?咱媽我照顧的好好的,你發什麼瘋?”
“照顧的好?照顧的好媽會跑到大姐家門口去?小畫剛來電話,媽和阿卉這會兒在大姐家門口又哭又鬧的,全村人都在看我們蘇家笑話。趕緊的,趕緊過去把人接回來。一個個的,沒個省心的。”
“阿卉那個惹事精,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來家裏肯定不會有好事。我在地裏,這就回去接媽回家。”蘇海匆匆說罷,掛了電話,指揮兒子開上四輪,叫上媳婦,一家人風風火火地回村去。
他們趕到時,蘇卉哭的是比死了爹娘還淒慘,而蘇老太太正哭天抹淚地變著花樣地罵蘇珍和蘇畫。村裏閑的沒事的一群老老少少,或近或遠地圍觀這場鬧劇。
到底是自己親媽,蘇珍無奈地站在大門口,陪著老太太一起在村人麵前丟臉。至於把老太太扶進家,肯定不能這麼幹。隻要老太太進了她家門,坐上她家炕頭,她這麼多天的堅持都得白搭。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蘇海夫妻從四輪上下來,二話不說扶了老太太就要走。老太太這會兒鬧的挺累,也看出來大女兒是狠了心不肯接納自己了。她有些灰心,便由著蘇海夫妻扶她上四輪車。
蘇卉不幹了,坐地上不肯起來,“媽、二哥二嫂,蘇畫打我,我胳膊疼的動不了,你們要給我作主啊!”
蘇海聽了,額角青筋直跳,臉紅脖子粗地喊了一嗓子,“滾回家去,你個挑事精!媽在我家住的好好的,你一來就挑事,淨折騰幺蛾子。”
蘇老太太不鬧了,老實坐在四輪車的後車鬥裏,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一臉萎靡地說,“阿卉,家去吧!”
蘇卉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一副不敢相信模樣地眼睛瞪老大,“媽!”
蘇老太太不說話。
蘇海示意兒子可以走了,然後夫妻兩爬上四輪後車鬥,一左一右地坐到老太太身側。
蘇錦全得了指示,看了一眼躲到別人身後的妹妹蘇如蘭一眼,搖頭,也沒說破,突突突地開了四輪往家走。
蘇卉很震驚,寵她多年的老娘居然說走就走,第一次這樣丟下她不管。她震驚過後覺得委屈,看了一圈兒找不到關心自己的人,隻能吸著鼻子爬起來,左手扶著右手臂,衝著蘇珍撒嬌,“大姐,我手疼。”
蘇珍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拽上三弟妹進院。蘇畫麵無表情地看了蘇卉一眼,跟在長輩身後。
蘇卉見了,哇地大哭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轉身往二哥蘇海家走。
被自己的親媽和妹妹這樣鬧,蘇珍心情能好才怪。她不怎麼說話,隻是悶頭幹活兒。
蘇畫嘴笨,也不怎麼會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前跟後地幫大姑幹活兒,還有就是沒話找話說,就怕大姑悶出病來。
晚飯是蘇畫和張正做的,兩家人湊一起吃。相對來說,張正比蘇畫會來事兒,他一邊吃飯,一邊說笑話、講八卦,終於把大姑哄笑了。
蘇畫見了,心裏鬆了口氣,立刻給張正夾了一塊兒排骨當獎勵。
元師傅見了,立刻把碗推到徒弟麵前。
蘇畫哭笑不得,往自家師傅碗裏夾了兩塊兒排骨。
元師傅一臉嚴肅地拿過碗,繼續吃飯。徒弟給夾的其中一塊兒排骨上帶點脆骨,他咬的哢嘣響,吃的特別香。
牙口已經沒那麼好的謝國安看的羨慕。
飯桌上除了紅燒排骨、黃瓜片炒雞蛋、炒豆角、青椒炒肉、紫菜蛋花湯,還有一溜五個小碟子的鹹菜。
三叔夾了一筷子酸豆角鹹菜,“二嫂今年醃了五樣鹹菜,鹹菜缸夠用不?”
蘇珍答,“不夠用,明天去趕集,賣點青菜順便再買幾個鹹菜壇子。”
三嬸接話,“不用買,我家有兩個閑的,等會兒讓阿正搬過來就是。”
蘇珍想了想,“買還是要買的,今年我打算醃九樣鹹菜。你家閑的兩個也拿過來,我給你家另外醃兩壇。”
“整那多花樣,多麻煩。”三嬸詫異地說。
蘇珍一點都不覺得麻煩,還挺高興,“往年就咱們兩家四口人,鹹菜我也懶得弄那些花樣。今年小畫和元師傅在家,人多熱鬧,我做的也起勁兒,鹹菜咱也能變著花樣吃。”自家吃不完,她還能賣了換幾個辛苦錢。
三嬸笑,“小畫在家,二嫂幹活兒就是有勁兒。”
旁聽的張正趕緊提要求,“二嬸,我想吃你醃的土豆。”土豆挑小的醃成鹹菜,味道特別好。他喜歡吃,隻是他親媽不會醃,二嬸以前也不怎麼醃。
“成。”蘇珍滿口答應。
晚飯吃完,蘇珍的心情已經緩過來了。蘇畫搶著洗碗,閑下來的蘇珍和元師傅他們就坐下閑聊。
這時,蘇江的媳婦過來串門,身邊帶著孫子蘇庚。
蘇庚挨個叫了人,跑進屋找蘇畫去了。每次過來,他都喜歡圍著蘇畫轉。
三叔說要回家喂豬,走了。元師傅說要散步消食,背著手、哼著小調兒,帶上謝國安去村口了。
蘇江媳婦見在場的男人離場了,拉著蘇珍和三嬸壓低聲音說起今天的鬧劇。“阿珍,你別難過,老太太的為人不用說咱們心裏都清楚。”
一提蘇老太太,蘇珍心裏就不怎麼痛快。
蘇江媳婦心裏也有氣,就想嘮嘮發泄一下,“老三真不會做人,跟老太太一樣一樣的。你說說,以前老太太跟著我們過,老三一年到頭給我們夫妻買過什麼?別說一瓶酒、一包煙,連一分錢都沒給過。過年過節回來,他還對我們擺譜兒,讓我們當大哥大嫂的伺候他。”
這事兒,蘇珍知道。她也覺得濤子不會辦事。同樣的兒子,老太太跟著大哥大嫂過,卻沒讓大哥大嫂撈到一分錢的好處。老房子賣了,老太太自己拿著錢。老太太的口糧地租出去,租子老太太自己收著。
老三是老太太最疼的兒子,也是兄弟姐妹之間最富裕的一個。即便如此,老三過年過節給老太太買東西,卻從不給奉養老太太的大哥大嫂買禮物,更別提給錢。大哥大嫂什麼好處都沒撈著,卻也盡心盡力地照顧了老太太這麼多年。說句實話,大哥大嫂可以稱得上是標準的好兒子、好兒媳,誰也挑不出理來。
蘇江媳婦又說,“現在呢!老太太到了老二家,老三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僅對老二夫妻說好話,還給了五千塊錢說是照顧老太太的辛苦費。這人和人就是不一樣,自家兄弟都能這樣區別對待。”
蘇珍能說什麼,隻能應承著。
蘇江媳婦撇嘴,“這人吧,即便是親兄弟,老實巴交的照樣吃虧。我跟你大哥盡心盡力地照顧老太太,一句好話沒落著不說,錦達被打破了腦袋,一家子人還聽了幾車的難聽話。我是品出來了,做人就得和老二夫妻學,又得了好處,還得了好話。不是我說話難聽,老三就是個賤皮子,老實的使勁兒欺負,精的使勁兒討好。看著吧,老二夫妻不扒他幾層皮下來,老太太這邊肯定穩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