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宇覺得這是學生的裝束，心裏又沒譜了，“我是老師，跟學生穿一樣，是不是有點……。”
“你打扮成老頭子也沒人管。”景菲兒扭臉望向窗戶，“如果衣服上的汙漬洗不掉，就趕緊給我出去買衣服，我還有事。”
許宇趕緊拿著上衣進了衛生間，還好汙漬沒有幹，反複搓洗幾次還真洗幹淨了，他滿意地掛到抽口風。
房間內，景菲兒昏昏欲睡，許宇凝視著略顯疲憊的她，心裏有些心疼，楊楊在她家的日子想必操了不少心，這個女人啊，有著男人的豪爽與仗義，處處為朋友著想，自己的生活卻過的一團糟，難道不知道這樣他會心疼嗎？
就這樣，一個人睡，一個人看，過了半個多小時，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一下，景菲兒驚醒，許宇慌忙撇過頭東張西望，目光卻不知道落在哪裏好！
景菲兒看一眼許宇，嘴角微抿打開微信，是楊楊發來的語音，打開：我們到了，這裏好美，藍天白雲，小橋流水，原汁原味卻又設備齊全的農家小院，絕對人間仙境，不來可要後悔一輩子哦！
景菲兒臉上笑意擴大，礙於許宇在，選擇文字回複：臭丫頭，你不就是害怕我不去嘛，放心，搞定這邊的事我一定去。
楊楊發來幾張圖片，景菲兒發現卻如她所說，地方真的很美。不看還好，一看心裏邪火亂竄，自然而然，望向許宇的目光滿是怨氣，“都是你幹的好事。”
許宇賠笑臉，“不就是郊遊嘛，下周我帶你去。”
“你願意帶，我就願意去啊！許宇，知不知道人跟人是有區別的，跟你去和跟他們去感覺能一樣嗎？！”
“自然有區別，最明顯的就是你去不去影響不了羅迪，你去人家去，你不去人家照樣帶著別的女人去。”許宇不敢大聲，心裏又不服氣，隻好在喉嚨裏嘟囔。
“你再說一遍？！”景菲兒是真沒聽清。
許宇大著膽子開口，“區別就是，你去與不去沒有影響人家的計劃。而我，你想去哪裏，我就會跟著去哪，全程全方位心甘情願提供服務。”
景菲兒不否認，“這倒是。”
許宇受到鼓勵，“景菲兒，沒有對你動心之前，我這三十多年的生活其實是一天，起床、上課、吃飯、碼字、睡覺，如此重複著。現在不一樣了，我的今天都不同於昨天，明天都會比今天精彩。真的，如果沒有遇見你，可能這一生，都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許宇，別這樣，我們不是一路人，與其走到一起日後彼此折磨，不如就像現在，做隻擁有對方身體的人。”景菲兒不是沒心，她隻是把自己的心包裹的太過嚴密，不輕易流露真情。現在的許宇就像幾年前的白沫童，深情而執著，她不敢也不能被感動，她害怕許宇是第二個白沫童，害怕重複幾年前的路，害怕自己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許宇滿心痛苦，“你對我不是沒感覺，為什麼壓抑自己？”
“如果說真有那麼一丁點感覺，也隻是對你的身體有感覺。許宇，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你追求的、認為幸福的美好的，別人不見得這麼認為。”一來衣服沒幹，二來她還真想給羅楊兩人創造些獨處的機會，因而景菲兒有點不急著走了，“別把自己的意誌強加到別人身上，別人會有壓力，你自己也跟著痛苦。”
“可書上說，女人有愛才有性。景菲兒，我能感覺到你對我有感覺，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讓男人心生畏懼是你拒絕男人的方式，是嗎？”許宇渴望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
“盡信書不如無書，那些情感專家為了掙銀子淨放狗屁。”景菲兒若無其事回避話題，“對不住，實話實說是我的風格之一，如果你對我的所作所為心生畏懼，隻能說明你永遠接受不了真實的我。你所謂的愛我是有條件的。”
“沒有條件，真的沒有。我愛的是隻是你這個人。”
“如果我接受你，將來的你會以愛為名對我進行改造，因為你從不認同我的生活方式。”
許宇沉默了，景菲兒沒有說錯，他確實希望景菲兒像周薇薇，像楊楊，甚至像小唐，像普通女人那樣，晚上不泡吧，不和男人喝酒，不標新立異，不大女人……。
景菲兒滿意許宇的反應，起身去衛生間想看上衣幹了沒有，山裏今天是不去了，可也不能再一直待在這裏，這男人需要時間消化她剛才所說的話。好久沒見傑西卡，不知道那丫頭忙著什麼，現在和固定性夥伴相處的怎麼樣？探討探討，總結總結，如果可行，和許宇發展成固定性夥伴也未嚐不可！
為什麼會愛上她，這個沒心沒肺、事事通透卻又一針見血的女人，這個明明知道他痛苦卻眼睜睜讓他痛苦的女人！愛人有錯嗎？沒錯！他就是愛她，無論她是什麼樣的女人他都愛，她嚇不走他，不就是認同她的生活方式嗎，嚐試著認同就是。不就是泡吧喝酒嗎，她喜歡，他陪著她就是！他不僅要做她身體的男人，還要做她心靈的主人！他會讓她一刻也離不開他！主意一定，許宇走進衛生間，一把抱住剛穿上半幹上衣的景菲兒。景菲兒掙紮兩下沒掙開，就任他抱著，“不是說隻交流溝通嗎，怎麼，說話不算數？！”
“景菲兒，別動，我隻想抱抱你。”
景菲兒從鏡子裏悄悄觀察許宇，她發現，下巴支在她肩頭雙眼緊閉的他神情痛苦而哀傷。說不清為什麼，她心時突然有些難過，她對他說的話是太狠了些，可是這是為了他好，長痛不如短痛。
景菲兒少有的溫順又一次鼓舞了許宇，他情不自禁側臉輕吻她的耳垂、脖頸……。
景菲兒最終被許宇的情緒感染，慢慢轉身，伸出雙手吊在他脖子上。
鄉村的夜似乎來得特別早，城市夜生活剛剛開始的八九點，鄉村的小路上已沒半個人影。
楊楊握著一把並不十分明亮的袖珍手電筒，在村外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小路上慢慢前行，周圍很靜，能從此起彼伏的蛐蛐鳴聲中輕易聽到異響，她知道，從她出了院子他就一直跟在後麵，看來是真的不放心她單獨出來，於是無奈歎口氣，“跟都跟來了，還是一起走吧。”
羅迪跟上來，“村民雖多淳樸，可畢竟是夜裏，荒郊野外的，萬一出點什麼意外，我不得後悔死。”
“羅迪，你喜歡我什麼？”楊楊心裏一暖，卻不願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說。
“你不十分漂亮，卻很有味道，別的男人我不知道，對於我來說，有味道很重要。”也許是夜特別黑，天空稀落的幾顆星子也就顯得尤其明亮，羅迪盯著東南方向一顆最閃最亮的，覺得很像楊楊的眼睛，“以前我覺得一見鍾情特不靠譜，完全陌生的男女怎麼可能在見第一麵時就知道對方是自己喜歡的呢？！但它真的就這麼發生了，見你第一麵後我心裏暗自慶幸回國進了集團，慶幸能每天和你在一幢大廈裏辦公，慶幸有很多機會可以與你交流溝通。”
“味道這個概念很模糊，能說具體些嗎？”熱戀時楊楊無數次問過喬彬這個問題，喬彬的回答很經典，他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愛她，隻是覺得這輩子如果不愛她就沒人可以愛了。當時她聽的心裏暖暖的，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現在她想知道羅迪給出的答案。
“簡而言之，你是孩子氣與優雅的完美結合體，該強時強該弱時弱，懂生活，有情趣，你是可以讓男人慢性中毒的女人。”
“我們第一次見麵應該是藥店。”那天她幫景菲兒買藥，一頭紮進羅迪的懷裏，很烏龍，也很不好意思。
“不……那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楊楊仔細想了很久，“在那之前，我從沒有見過你？”
“你在主持紫薇苑設計方案會議，我在辦公室。”那天她穿著白色彩虹條運動裝，丸子頭，看起來就像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大學生，當時他真的不敢相信她就是楊楊。
羅皓躲避股東們的擠兌時，也常避開股東會議，以觀看會議現場直播來掌握情況，“我拽著景菲兒參會的那一次？”
“不錯。你提出新材料應用那一次。楊楊，人生那麼短，總要和相愛的人共度才不算辜負。我想追求你，你接受，我就永遠愛你，你不接受，我就永遠等你！”
“我不後悔認識喬彬，即使時光倒流，當時我那種情況，我想我還是會和他交往，畢竟是他把我拉出了深淵。雖然現在傷痕累累，但以前的真心確實是真實存在的，我感謝他路過我的世界。”前麵有汪亮亮的水，楊楊伸出手臂挎在羅迪臂彎，帶他繞過去，“可記憶再美好，我也不能靠著記憶過下去，我必須要開始新生活，羅迪，也許有一天我會不顧一切愛上你，會不顧一切想嫁給你，可現在我真的無法給你承諾，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精神狀態會成什麼樣，我不想給任何人造成負擔。”
當年，如果她沒有精神疾病，如果喬彬的出現沒有讓她的精神狀態好轉，她會不會接受喬彬？會不會答應和他交往？她沒有確定的答案，所以，她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我不需要承諾，我也不害怕負擔。”羅迪握住楊楊想收回去的手，“你隻要不拒絕我，不抗拒感情，隻需用心感受，隻要你確定你是愛我的，接下來你就不用管了。楊楊，問你一句話，希望你實話告訴我。”
“什麼？”
“你為什麼想把我介紹給景菲兒？”
“你是好男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羅迪要的就是這個答案，“是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楊楊，我會讓你相信自己的眼光，現在我是好男人，將來我還會成為好老公好爸爸。”
楊楊沉默一會兒，“我有點餓，我們回去吧。”
楊楊突然間不敢再和羅迪討論下去，精彩的生活是能快速治愈內心的創傷，可如果代價是讓另外一個人不幸福，她寧願還是自己一個人不幸福。
“這麼多年，這麼多人經過我的生活,可隻有你占據了我的心。讓我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了真實的價值，楊楊，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我會給你時間，無論是一年還是兩年三年，我願意等，我會等到你需要我的愛需要我的關懷，因為我想和你過的不是一夜或是一天，我想和你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羅迪，我答應你，不會拒絕你，也不會拒絕一份新感情。”楊楊抬眼，黑暗中，靜靜盯著羅迪的眼睛，“可是，我不知道會讓你等多久。這對你不公平。”
“我說過，你接受，我就永遠愛你，你不接受，我就永遠等你！”
“值得嗎？”
“值不值得我心裏清楚。”
“我真餓了。”楊楊十分煞風景。
羅迪愣了一愣，“那我們回去燒烤，順帶騷擾景菲兒，這丫頭不像話，放我們鴿子。”
楊楊拿出手機，發現還不到十點，與其早早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真不如找點事幹，“她弟是有點難搞。”
羅迪腦子裏閃過許宇的身影，努力忍住笑，“確實難搞。”
他這位堂兄脾氣執拗，一旦認定很難更改，不過，許宇也確實是位負責任的好男人，景菲兒身邊是該有個這樣的男人管管她。
“你見過她弟？！”
“也許，見過！”羅迪笑得很開心。
見他笑的古怪，楊楊心裏不由犯疑，“你和景菲兒有事瞞著我？她是不是有交往的對象了？！”
“她如果有交往的對象不告訴你之前，也絕對不會告訴我，你應該有這個自信。我笑是因為她這樣強勢的女人居然能被人吃定，想想心裏就樂。”這話說的滑頭，景菲兒瞞著最親密的朋友肯定有她的理由，羅迪可不想因為這事惹怒她，日後他追求楊楊的路上需要她的地方多著，得不償失的事不能做。
“也是。能讓她乖乖聽話的人還真不多。”楊楊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