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一家人,以後我為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白素素把見羅嘉華的地點定在母校北京大學。她到達時,羅嘉華正站在梧桐樹下發呆,那是三十多年前他們確定戀愛關係的地方。
白素素輕咳一聲,“來了?!”
羅嘉華回頭,靜靜打量白素素,“來了一會兒了,習慣改不了,隻要是你約我,雷打不動提前半小時到。素素,上次發布會上沒仔細看你,你……還是原來的樣子。”
白素素用微笑巧妙地掩飾住起伏的心緒,“五十多歲怎麼可能跟十八九歲一個樣,我今天約你來有事要問。”
“素素……。”羅嘉華苦苦一笑,“什麼事?”
“還是叫我喬太吧,熟人都這麼叫。”白素素仍是微微笑,自喬彬接手思伽以來,她是一直追隨著他的腳步,可也知道,她和他這輩子再無可能,“嘉曄,李文佩又出去了?”
“她陪阿盈回香港。”
“你們這陣子一直住在北京?”人就是這麼奇怪,他們一直在國外晃悠的時候,她想知道他們在哪,想和他離得近一些,可他們回北京了,和她一個城市,她又覺得窒息,李文佩無處不在,讓她十分難受。
“她和阿盈好了一輩子,你兒子和阿盈女兒的事讓阿盈很傷心,文佩過去陪她幾天。”
“李文佩還會陪人?!”
“她是愛玩,不過很會照顧人的情緒。”
“你們什麼時候走?”
“大兒子阿迪喜歡上一個女孩子,阿迪在意,文佩也喜歡,前陣子那女孩子車禍住院,文佩一直照顧他們,阿迪的事定下來她肯定會離開。素素,她又讓你辛苦了吧?!”羅嘉華仍是苦笑,妻子這麼多年一直攛掇他在國外晃悠,就是不想他見到白素素。他不是不知道,就怕像現在一樣,見了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大學期間羅嘉華和白素素一見鍾情,熱戀時兩人曾相擁著發誓,這輩子他們非對方不嫁不娶,可就在畢業那年的冬天,羅家的產業綠地地產被告對手惡意暗算,麵臨破產,羅母以死相逼,他不得不同意和暗戀他多年的李家長女李文佩結婚,但兩家聯姻並沒有保住綠地。之後,羅嘉華拒絕李家的資金幫助,轉而向羅毓彬的父親借錢,創立羅氏。選擇離開白素素是他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違心的事,他這輩子都愧對白素素,所以很多年裏他一直想找機會彌補對她的愧歉,隻是兩家的生意在不同的兩個領域,那時的白素素又恨他入骨,不顯山不露水暗中幫忙這事很難操作。
直到幾年前,白素素自分手後第一次主動約見他,她提出以思伽三成的股權向羅氏借資,他毫不猶豫答應,他沒有想到李文佩在簽約那一天出現,更沒有想到兩個女人私下已達成一致意見,不是他和白素素簽約,而是李文佩和白素素簽約。簽約現場他突然間就明白了,他欠她的他永遠都還不上了。
在羅嘉華眼裏,李文佩情商很高。剛結婚的前兩年,她好像不知道他和白素素有段感情一樣,絲毫不在意他對她的冷淡。他痛苦到夜不能寐時她會幫他煮一壺清茶送過去,不過卻從來不打攪他。那兩年,她甚至對他們之間隻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也沒有抱怨過,母親明裏暗裏提醒她想抱孫子時,她總會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結婚的第三年,忙完母親的喪事她病倒了,病勢匆匆,她在病床上眼淚汪汪望著他,告訴他,每一個他因為思念白素素而失眠的夜裏,她同時也是一夜無眠。那一刻他很自責,已經負了白素素,難道要再負李文佩?李文佩可能不是他深愛的那一個,可做出結婚選擇的人是他,他應該負起責任。所以他抱起病床上的她,把她緊緊擁在懷裏,告訴她,隻要她快些好起來,他會成為一個好丈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話,那一次她死裏逃生,和他成為真正的夫妻。
白素素避開他的目光,“天倫之樂。真好。嘉華,我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上天對他不薄,他還有機會補償她。
“我兒子的女朋友喜歡設計,以後結婚也不肯回家做全職太太。兒子疼她,不願拗她的意思。可老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我退休後兒子一個人打理思伽,工作忙,家裏沒個人不行。”
“她在羅氏工作?!”羅嘉華頓覺不妙。
“她叫楊楊。”
羅嘉華突然間回過了味,敢情李文佩早知道楊楊是白素素兒子的女朋友,要不然怎麼那麼大心勁,這個女人啊,隻要是和白素素有關的事,她每一次都能先他一步,但這次牽扯到兒子的幸福,他並不覺得妻子做錯了,“楊楊正負責香港綠綾塢的設計,綠綾塢是集團今年的重點項目,楊楊又是最合適的設計師,阿迪不會同意中途換將。至於文佩,我會盡快帶她離開北京,不會讓她胡來。”
“你能當得了她的家吧。”其實,白素素想問的是,羅嘉華能帶走李文佩嗎?
“如果我想,就肯定能。”
“謝謝。”
“咱們之間哪需要說謝字,素……喬太,這麼些年你……。”他想說的是,他還能為她做什麼。
往事一幕幕從白素素腦中呼嘯而過,三十年前的愛恨已是過眼雲煙,白素素已經釋懷,現在的她隻想兒子喬彬幸福,“我兒子說這輩子他非楊楊不可。嘉曄,這麼多年我沒有求過人。”
“喬太,羅氏董事長有絕對話語權,現在做決定是阿迪,況且阿迪很喜歡楊楊,我隻能嚐試說服他,我代他做不了決定。”
“那拜托了。”
“喬太……。”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白素素不等羅嘉華再開口就匆匆離去。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但她不會再追隨他的腳步,從此之後她與他不會再有聯係。
羅嘉華目送白素素走遠,拿出手機打給李文佩,“文佩,我想去加州見個朋友,我先飛過去,你也馬上過去。”
他能做的,隻有這了。
楊楊似乎開始了新生活,把生活用品全部搬進普羅旺世的房子裏後她就去了香港,她全身心地投入到綠綾塢測量的後期數據調整中,跟著她同來香港的羅迪和景菲兒雖然覺得她扛過去得太快了些,可國潤華夏的項目已提上日程,兩人不得不返回了北京。
誰也沒有想到,半個月後,全部數據符合楊楊的要求後,楊楊帶著數據突然間消失了。羅迪和景菲兒分別讀到楊楊的電子郵件時,秦明奕剛剛帶隊落地首都機場,他們一行並不知道楊楊去了哪裏,隻知道楊楊交待他們,讓他們先行回北京,她說她會隨後回來。
羅迪和景菲兒放下手頭一切事物第一時間趕往香港,找遍楊楊可能會去的地方,甚至連陳阿婆家裏也找去,沒有楊楊的蹤影。
羅迪第一次拜托了父親的朋友動用港警資源,讓他失望的是香港所有的酒店都沒有楊楊的信息,後來,才從離港信息中查詢到楊楊乘飛往了加拿大。
國潤華夏項目不容景菲兒離開太久,她隻好返回北京。
羅迪飛往加拿大,聯係羅皓,找遍加拿大所有華人聚集的區域,沒有楊楊的影子。羅迪這才明白,楊楊從未走出自己的心魔,她表現出的那些所有讓他們覺得她正常的,都是她想讓他們看的,她早已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意識到這些,羅迪不再沒有目的地尋找,隻一遍又一遍給楊楊發郵件,內容很簡單:如果你不願意,我永遠不會前去打擾你,但你必須告訴我,你在哪裏?
三個月後,楊楊郵件回複羅迪。隻不過,郵件內容跟羅迪問得問題無關,她回複的是綠綾塢的設計圖。楊楊沒有讓人失望,設計再一次震憾了所有的參會人員,綠綾塢項目提早動工。
又三個月後,景菲兒收到楊楊的郵件。是一封道歉信,她希望景菲兒能原諒她的突然離開,她告訴景菲兒,她不是扛不過去了,她的離開和喬彬沒有關係,她明白了,她喜歡上了羅迪,想以後和羅迪生活在一起,但在這之前,她想徹底治療她的精神問題,陌生的環境有助於她治療,也有助於她恢複正常。她堅信自己會和景菲兒做鄰居,堅信會回北京。景菲兒當即回信,信中大罵楊楊不是朋友,信不長,每句話都發泄著對楊楊的不滿。
但從那時起,楊楊再無訊息。
喬彬隻在醫院住了半天,蘇醒後的他直接拔掉針頭頭也不回離開了醫院。他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召集了大區經理會議,然後和殷華單獨談了兩天兩夜,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隻知道密談之後殷華就消失了。
喬彬白天在思伽工作,晚上就近住在附近的酒店,他不再回昌平,也不回他的公寓,他就像一台上了發條的機器,一直在不停的工作。
肖麗穎在思伽等,在酒店等,喬彬對她視而不見,肖麗穎以大股東名義召集思伽股東大會。這個消息傳到昌平大院,白素素趕往酒店,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思伽變成肖家的產業。
喬彬隻問母親一句話,“媽,如果還有機會,你會同意我娶楊楊嗎?”
白素素已知楊楊消失的事,其實從羅嘉華電話裏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她後悔不已,她突然意識到她確實不如李文佩,無論李文佩使用了什麼手段,但李文佩是為了自己兒子的幸福,她呢,她一手毀了兒子的幸福,她不配做兒子的母親。
因而,聽到喬彬的問話,她突然間就流淚了,“喬彬,這麼些年我從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我不是合格的媽媽,如果有機會,我會向楊楊道歉,我會求她回到你身邊。”
喬彬靜靜望著白素素,很久後臉上才露出淺淡至極的微笑,“既然這樣,媽,接下來這幾個月無論發生了什麼,您一定要相信我支持我,我會把爸留給我產業管理好,也會找回楊楊。”
白素素走到喬彬身邊,時隔數十年再一次擁抱住已經成年的兒子,眼淚簌簌而落,“產業再大,也沒有幸福重要,喬彬,媽會相信你也會支持你,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的。”
喬彬沉默一會兒,抬起手臂,擁住消瘦的母親,“謝謝你,媽。”
從賓館離開後,白素素就回到昌平,她不知道兒子在做什麼,隻知道股東大會沒有如期召開。
肖麗穎也沒有想到,喬彬會在處於完全劣勢的時候,以迅而不有掩耳之勢取得了世然百貨五成的股權,與她持有思伽的股權相當。權衡之後,她主動約見喬彬,兩人坐到了北京思伽集團的小型會議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