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霆盡量的裝作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無論如何是不能被別人白白的瞧了自己的笑話。他逢人就笑,這讓那些還想要安慰他一下的人們不知所措。
“小霍。”門大爺叫住了霍震霆。“嗯……那個,小霍聽大爺一句勸,別太難過了。”
霍震霆硬是咬著牙在臉上擠出了個笑容“門大爺,瞧您說的——您看我哪裏像難過的樣兒?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您說說,我這麼年輕,要是就窩在了這麼個半死不活的廠裏,日後能有什麼出息?”
“你別跟大爺我煮熟的鴨子嘴硬了,你現在的這個樣子才叫人不放心呐……”門大爺語重心長的和霍震霆說道。
“門大爺,您就踏踏實實的把心放在肚子裏。等過那麼個兩三年的,我發達了,還回來!”霍震霆是心有不甘,他還想著要回來,這是父親教授給他的“從那跌倒,從哪爬起來。”
“我回來踏踏實實的讚助下!”
霍震霆就是這樣得人,再大的事情,再難的事情,再悲傷的事情他也硬是撐著,裝出一幅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從三紡出來後霍震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騎著車繞著三紡走了小半圈,這是他對三紡割舍不下的情感,是他的留戀。不知不覺中霍震霆騎到了三紡東側的圍牆下,他在這裏刹住了車,站在圍牆下目視著前方車水馬龍的街道,一個人喃喃自語著“丁字……釘子……釘子……”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又轉身看了看身後的鐵柵欄,他想起了在三紡內廣為流傳的那句話“丁字——釘子,東麵臨街是條釘子路,不封上東大門,遲早這釘子得把三紡給釘黃嘍!”
他伸出手在鐵柵欄上摸了摸又敲了敲,在確定了這鐵柵欄足夠的結實後,他長長的歎出了口氣,他的心裏很是不能理解:東大門給封上了,且這圍上的鐵柵欄也足夠的結實,可對麵那條釘子路怎麼還是將三紡給釘黃了呢?不能理解……不理解!
“釘子……釘子……”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學著霍震霆剛剛的語氣說道。
“嗯?”這時霍震霆才注意到,原來距離自己不遠處有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方才自己的思緒全在沮喪之中,竟沒發覺在自己的身旁還有這麼一位。
瞎眼的算命先生重複著那句“釘子……釘子……”
“您說什麼?”霍震霆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這時這位瞎眼的算命先生嘻嘻哈哈的大笑了起來“釘子!要是不封了東大門,門口那條丁字路遲早要把你們三紡給釘死嘍!”說罷後他咽下了一口唾沫,又用袖子口擦幹了嘴角,方才繼續說道“釘的死死的!”“死死的!”
霍震霆無奈的搖了搖頭“哎,瘋子……”接著他在這位瞎眼的算命先生的瓷碗裏扔下了5毛錢後,騎上車走了。他一邊騎一遍苦笑著和自己說著話“真是個瘋子……東大門封上了……可三紡還不是黃了……”
1998年發生了很多事兒,經曆過這些事件的人與知道這些事件的人們攢足了日後同兒女們吹噓的資本。
1998年,發了一場大水。
1998年,還珠格格1在大陸上映。
1998年,克林頓坦承和萊溫斯基發生過不正當關係,也就是說他們做愛了。
而對於霍震霆來說,記憶最深的並不是這些。而是,1998年,霍震霆下崗了。
關於下崗一事,霍震霆自己認了命,他無處喊冤,他也懶的再去喊了。在下崗後的幾天裏他與幾個一同下崗了的工友們每天一早便鑽進了廠長的辦公室,他們與廠長之間已經達成了絕對的默契,他們不說話等著廠長說話,廠長也不說話權當他們是空氣了。其實他們要的無非是一句話;三紡究竟打算如何安置他們這批下崗員工。
胖廠長穿著潔白的襯衫坐在老板椅上,正用一把油亮亮的木梳打理著自己的頭發,他說“這才幾天的時間?你們都快把我這辦公室的門檻給磨的平了。”
胖廠長依舊是三紡的廠長,而這群被宣布了下崗的員工們卻不再是三紡的員工了,他們在同胖廠長講話時也失去了先前的恭敬“別竟扯那些沒有用的,你……你就痛快說,我們這些個人廠裏究竟是咋打算的!”
胖廠長說“中午在食堂吃了飯就都回家去吧,回到家等消息,廠裏麵會想辦法安置你們。”
這群人當場暴跳如雷“呸!等消息,等消息!廠裏就隻會拿這一句話來搪塞我們嗎?今天要是沒有個說法我們還就不走了!”
在這批的下崗員工裏麵,年紀最大的要屬老張了。老張是一名退伍的轉業兵,退伍後市社保局便安排了他到三紡工作,他在三紡一幹就是十年,在這十年裏他工作的兢兢業業。兢兢業業為的是他那最初的美好的設想;他想著捧上了三紡這個國企的鐵飯碗便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剩下的就是熬了,等熬到年紀大了當上了師傅再帶上幾個學徒自己也就清閑了。再熬下去,等到退了休領上了國家發的退休金,回家哄孫玩樂這一生也就算是圓滿了。可哪想的到這一熬卻硬是把自己熬成了個下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