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娃娃!”一位高個子紅軍戰士收起駁殼槍,“說,誰派你們來的!不說實話,打死你們!”
矮個子紅軍戰士把長槍背上:“都嚇尿了,還來當奸細!快說,誰派你們來的?”
陶百川痛恨自己驚出了一身汗,強作鎮靜地看著一高一矮兩個紅軍:“我爹叫我們來的,來找你們首長毛主席。”
周三才睜開眼睛,兩隻手下意識地遮在褲襠前:“你們紅軍不欺負人。我舅舅讓我們來找毛主席的。”
“毛主席?你們找毛主席?”高個子取下帽子笑笑,“你們說江西話,說閩西客家話,說找毛主席,我還可以信它一信!你們說著湖南話,這麼點年紀,找什麼毛主席?”
矮個子說:“連長,捆起來,審審。毛主席我都沒見過,這兩個小崽兒怎麼會知道毛主席?估計是想去告密領賞的。把手伸過來!”
陶百川伸出手:“三才,讓他們捆。不見到毛主席,我們是不會走的。毛主席在我們香花嶺住了好幾天。我們找他有事情。”
連長點點頭:“香花嶺?別捆了。你們見過毛主席?”
“見過,見過。”周三才搶著說,“大高個兒,長頭發,還有,他沒有胡子。對了,他下巴這地方長了個痦子。他在我舅舅家住了好幾天。我們真的見過他。”
陶百川說:“毛主席是湖南湘潭韶山衝人,他家門前有兩個池塘。他們家後山上種的有茶樹。我們找毛主席有事情,有重要的事情。”
周三才眼珠子轉了幾圈:“你們可別耽誤了毛主席的大事。我看你們恐怕都沒見過毛主席。真的,我們有很要緊的事,毛主席發脾氣可嚇人了。”說完,盯著連長的臉看。
連長撓撓頭:“你說對了,我和長貴都沒見過毛主席。齊長貴,你聽沒聽說毛主席下巴這裏長了個痦子?”
齊長貴說:“我也沒見過。連長,要不帶他們到師部吧,師首長應該見過毛主席。”
五
趙永勝連長帶著紅八軍團政治部主任羅榮桓幾個人來到小樹林:“兩個小家夥,這位首長是我們紅八軍團政治部羅主任,羅主任秋收暴動的時候就和毛主席在一起……”
羅榮桓擺擺手:“趙永勝,別大呼小叫的嚇著他們。我知道毛主席他們中央縱隊在香花嶺一帶住過,我也認識毛主席。聽說你們連毛主席家門口有兩個池塘都知道?”
陶百川道:“我家門口有個池塘,毛主席天天坐在池塘邊喝我奶奶做的茶,吃我爹做的豆花,他說他想起了韶山衝的家。首長,我們不是奸細,毛主席確實在我們家住過。”
周三才說:“我叫周三才,他是我表哥陶百川,他的小名叫川伢子。毛主席摸著我表哥的頭說,我也有個小名,叫石三伢子。還有,毛主席早上起來,會嚼頭天的剩茶葉吃。”
羅榮桓看著身邊的幾個人:“他們說的是真的。兩位小兄弟,香花嶺離這裏有二百多裏遠,你們追過來找毛主席,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們解決。”
陶百川和周三才早打定了主意——不見到毛主席本人決不說馬天來借毛驢的事。兩個人用眼神相互鼓勵著,不說話。
齊長貴急了,推了陶百川一把:“說話呀,首長問你呢!”
陶百川從夾衣裏掏出一張紙遞給羅榮桓:“毛主席在我家天天看地圖,天天寫信,這是他留下的一個紙團。他對我奶奶和我爹交代過,有要緊事一定得對他說,不用找別人。”
羅榮桓展開紙看著,伸手扶扶眼鏡框,黑沉著臉說:“主席在給三人團和中革軍委寫信,建議改變行軍方向,這張寫廢了。從這幾天得到的命令來看,中央三人團沒有聽主席的建議,我們必須做好應付困難局麵的準備。”
陶百川道:“這張紙我要帶在身上。我們追毛主席好幾天了,你們告訴我們他在哪裏,我們自己去找。我爹交代了,這事比天還大,一定要當麵給毛主席說才行。”
羅榮桓把信紙還給陶百川:“事情要是不大,你爹也不會讓你們兩個娃娃追上幾百裏。兩位小兄弟,打仗是很嚇人的,你們離家已經很遠了,跟著我們很危險。你們再商量商量,把找毛主席要辦的事告訴我,我保證替毛主席幫你們辦好。”
周三才說:“不用商量了。我表哥他外婆家就在九嶷山,離這裏不遠。”
陶百川道:“我們不怕危險。毛主席肯定離你們不遠,我們想見毛主席。”
趙永勝火了:“主席隻在你們家住了幾天,你們能有什麼事?首長說了幫你們辦,你們為什麼聽不進去?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不要命了?”
“趙永勝,去,帶上幾匹馬,送他們去見毛主席。”羅榮桓厲聲說,“換上便服,帶上武器和幹糧,馬上出發。毛主席他們中央縱隊明天應該能趕到永安關。”
趙永勝咧咧嘴:“羅主任,我是偵察連長,就為了這點小事……”
羅榮桓打斷了他的話:“涉及群眾利益,有小事嗎?要是事情小,他們能追幾百裏嗎?這樣吧,五軍團三十四師一直在斷後,你們把他們交給他們三十四師,然後馬上返回。這是命令,準備吧。”
天色已晚,羅榮桓帶著幾個師團領導匆匆走了。
趙永勝喊道:“長貴,備六匹馬,你抱一個,我抱一個,上路。把我的小包袱帶上。一趟七八十裏,來回得一天一夜。兩位小祖宗,那個天大的事,你們說說,讓我長長見識?”
陶百川和周三才不說話。
趙永勝圍著兩人轉了半圈:“你們不知道我們偵察連對於我們軍團有多重要。我們軍團多數人從江西走到這裏,連一槍都沒放過。我們要教他們學會打槍!這要是馬上接到命令,讓我們去攻打龍虎關,我不在會出大問題的。好好好,不跟你們磨牙了。給我長袍!扶他們上馬!”他接過長袍套在身上。
八個人騎著六匹馬,沿著河穀向北奔去。
趙永勝扭頭說:“川伢子,摟緊我的腰,得跑快點。到底是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能讓你們家下這麼大的本錢?真搞不懂。”他一拍馬肚子,棗紅馬頓時提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