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夢中歡》(3)(3 / 3)

(5)

穆之的拳頭猛地握緊了!

她正要衝上前去,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她猛地側頭,隻聽司玉輕聲說道:“莫要衝動。”

穆之倒是不想衝動,可她好不容易見到了毀了她人生之路的罪魁禍首,她怎麼也忍不住體內油然而生的憤怒之情!

“他就是那個人渣!”穆之咬著牙小聲道,“他在我朋友身上也畫了那樣一朵千羅花!”

“會畫花的人很多,他不一定就是你想找的人。”司玉既不能主動承認自己才是那個“人渣”,又擔心穆之冤枉他人,隻能低聲勸阻道。

司玉說的也不無道理,穆之隻能咬咬牙,“那就再看看。”

“好!”也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鼓掌喝彩。

“荀二,你這畫技可是越來越高超了!”公孫景的聲音在人群中響了起來,有些調侃有些揶揄,“也就隻有你這小子能想到在美人身上作畫。”

穆之抬眼看去,原來這作畫的人便是荀二,果真是風流無敵,此時他的畫作已然完工,栩栩如生的千羅花綻放在雪白的肌膚之上,真真是一幅香豔美景。

“美人如花亦如畫,冰肌玉骨生繁花。”荀二轉過身來,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隻聽他笑道,“眾位覺得如何?”

“花美,人美,畫更美!”眾人紛紛讚道。

荀二聽了,越發高興,拍了拍手,便有一群衣裳華麗又輕薄的美人魚貫而出,她們的身上都畫了朵千羅花,有的畫在臉頰上,有的畫在脖頸上,有的畫在背上,還有一個竟畫在酥胸上……

穆之看得目瞪口呆,這,這荀二果真是風流無底線!

東曜的民風雖然不算保守,雲州亦是比其他地方要開放許多,可女子這般露胸露背的,仍是絕無僅有,但因著她們裸露處的那朵千羅花,眾人看在眼裏,隻會覺得雅致風流。

荀二這回刻意隻邀請了雲州的一眾風流兒郎,他看了眼麵露驚豔的眾人,挑了挑唇,隱約有些許得意。

“不愧是荀二公子,我等佩服!”人群中有人說道,隨之而來的是源源不絕的讚賞聲。

穆之忍不住看向身側的司玉,卻見他麵色平靜,眸光亦是無甚波瀾,仿佛剛剛看到的不是豔光四射的美人,而是普普通通的風景。

穆之心中不由給司玉豎了個大拇指。

她回頭看向荀二,又摩拳擦掌了一番。

“好了,你們下去吧。”荀二說了一聲,美人們很快就退了下去。

荀二走到一張案幾前,上麵放著一盆蓋著紅色綢布的花,隻見荀二伸手捏住綢布一角,道:“眾位,這才是今日的主角!”

說著,荀二一把掀掉綢布,活色生香的千羅花頓時出現在眾人眼前。

“傳說千羅花是神之花,凡間無所有,凡人無可栽,隻記載在古籍中,荀某偶得千羅花的種子,悉心栽培了三年,如今這神之花,總算是落入凡塵了!”荀二的臉上閃爍著由衷的興奮,與剛剛給眾人看畫不同,仿佛這才是他真正的得意之作。

“原來這便是千羅花!”公孫景率先開口道,“荀二,你小子不愧是栽花聖手,再難成活的花,到你手上,都能種活。”

“普天之下,千羅花也就隻有這一株吧?”軒轅宸上前一步,說道。

“那是當然,我敢斷言,這世上除我之外,再無人能種出千羅花。”荀二抬了抬下巴,驕傲之色顯而易見。

荀二這話一出口,剛剛還在盯著千羅花的穆之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如利箭一般掃向荀二。

她側頭看了眼司玉,那神情似乎在說,看吧,他就是那個人渣!

司玉還來不及說什麼,穆之就迅速地從撥開擋在前麵的人,衝了出去,“此話當真?”

“軒轅?”荀二看到穆之,不由一愣。

“穆姑娘?”軒轅宸也是一驚。

“她是女子?”荀二看了眼穆之,又看了眼軒轅,一時呆住了。

穆之卻不管他們,隻走到荀二麵前,瞪著眼問道:“你剛剛說,普天之下,隻有你能種出千羅花,也隻有這一株千羅花,此話可當真?”

“那是當然。”

“那是不是也隻有你在女人身上畫過千羅花?”

“那當然,在我之前,從未有人見過如此活色生香的千羅花,我自然也是這作畫的第一人。”荀二昂首挺胸道。

“好!好得很!”穆之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風,溫柔得很。

荀二以為穆之在誇讚他,臉上剛露出一個笑容,眼睛上就狠狠挨了一拳。

除了猝不及防的劇痛,伴隨而來的就是穆之咬牙切齒的吼聲,“看我不打死你這個人渣!”

穆之想起自己被趕出神宮,又被沉河示眾,還想起自己這一路走來的艱辛,她越想越悲憤,手上也就越發不留情,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將荀二推倒在地,整個人更是撲到了荀二身上,招招往他臉上招呼。

荀二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公子,又被穆之揍了眼睛,猝不及防之下竟也沒能抵抗,隻來得及大聲喊救命。

現場一片沉寂,大夥兒呆呆地看著荀二挨揍,一時竟也沒想著去阻止。

司玉和軒轅宸率先反應過來,快步上前將穆之拉開,可穆之卻死死拽著荀二的衣領不肯放手。

“穆之,放手。”司玉握住穆之的手腕,輕聲道。

“我不……”穆之倔強地抬起頭,聲音有些哽咽,司玉這才發現她竟然哭了。

司玉的心驟然一軟,伸手輕輕拭了拭她臉上的淚,聲音放柔了些,“怎麼哭了?”

“他毀了我……我朋友……”穆之終於鬆開荀二,雙手拽住司玉的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司玉怔住,原來那一場夢,對她的傷害,竟那般大麼?

穆之憋了一路的氣此刻盡數撒出,她哭得厲害,一時收不住,再加上剛剛急火攻心,竟直接暈了過去。

軒轅宸見了,連忙伸手想抱住穆之,可他的手剛觸碰到穆之,穆之的身子已經騰空而起,被司玉牢牢抱進懷裏。

司玉看向地上鼻青臉腫的荀二,道:“我朋友認錯了人,我代她向荀公子道歉。”

荀二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氣呼呼道:“你們私闖我荀園,又將我打成這般模樣,一句道歉就夠了嗎?”

司玉袖子輕輕一揮,一個白色錦袋便落到了荀二麵前,“小小花種,聊表歉意。”

“我荀二什麼花種沒有?別以為一袋花種就能打發我!”荀二一邊說,一邊齜牙咧嘴,他摸了摸痛得發麻的嘴角,狠狠地瞪了眼穆之,這女人下手也忒狠了!

司玉也不生氣,隻淡淡道:“荀公子不妨先打開看看。”

荀二見司玉一臉淡定,有些疑惑地打開錦袋,這一看,他眼睛立刻直了,“這是千……”

“此事可了了?”司玉阻斷了荀二的話。

“自然,自然。”荀二寶貝似的收起花種,一塊青一塊紅的臉上露出一個不協調的笑容。

司玉微微頷首,抱著穆之轉身離去。

“司玉兄。”軒轅宸快步追了過去。

司玉的腳步一頓,就聽軒轅宸憂心地問道:“穆姑娘沒事吧?”

“她不過是急火攻心,沒有大礙,軒轅兄無需掛心。”司玉說完,就不再停頓,直接離去。

軒轅宸看著司玉的背影,眉宇間的憂心卻沒有放下。

“你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園子裏的人都已散去,公孫景留在原地,挑眉問道。

荀二正目光炯炯地看著手裏的錦袋,道:“被打一頓,能換這麼多的千羅花花種,倒也值了。”

要知道他之前得到的千羅花花種隻有三顆,他一年隻敢嚐試一顆,就怕全部種砸沒有機會重來,事實也證明,他這樣謹慎是對的,因為一直到第三顆種子,他才掌握了種活它的技巧。

更何況千羅花種子難結,聽聞十株千羅花才有可能結上一顆種子,他原以為自己這一生也就能種這一株千羅花,卻沒想到機緣來得如此之快。

“他給你的是千羅花的種子?”軒轅宸正巧返回,聽到時不由一愣。

“是啊軒轅,你可知他是何人?我看他氣度不凡,不是一般人。”當年三顆花種花了他三千金,這人卻隨隨便便就給了他一袋……簡直比他荀二還要豪氣!

“我隻知他名為司玉,剛來雲州。”軒轅宸慢慢道,“不過……我曾聽聞,千羅花‘凡塵不可見,無相山遍地長’,難道……他是無相山的人?”

“聽聞無相山上有天族,乃是神之後裔,可是當真?”荀二聞言,眼前一亮。

“這世上若有人能與無相山的人打交道,也就隻有你們軒轅家了。”公孫景挑眉道。

軒轅宸沒有接話,若有所思。

(6)

“慢點吃。”酒樓上,司玉看著坐在對麵狼吞虎咽的穆之,無奈道。

穆之左手拿著一個雞腿,右手拿著一隻豬蹄,左吃一口,右啃一下,吃得停不下來。

“我心情不好,就想多吃。”穆之一邊吃,一邊嘟囔。

水土不服稍稍有些好轉的東白坐在穆之旁邊,有氣無力地道:“我也好想跟穆姑娘一樣放開手腳大吃大喝……”

“你已經將他打過一頓了,還是放不下?”司玉試探地問道。

“他毀了我……我朋友的人生,隻打一頓哪夠?”穆之狠狠啃了口豬蹄,不以為然。

“主子,你眼底的青影怎麼又重了?昨晚又沒睡覺麼?”被完美忽視的東白企圖用溫情的關心換回司玉的注意。

“……那你待如何?”司玉再次忽略了東白的話,目光落在穆之身上。

東白有氣無力地站了起來,“我回去躺著了……”

沒有回應。

“……”這日子沒發過了!東白氣呼呼地回了房。

“司玉兄,穆姑娘,好巧。”穆之正要回答司玉的問話,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她扭頭一看,就見軒轅宸正從樓梯上走上來。

她驀地想起軒轅宸與荀二關係不一般,頓時就沒興致繼續吃了,她站起身,一手拿了盤紅燒肉,一手拿了壺酒,對司玉道:“我去找東白了,你們聊。”

見穆之正眼也不看他、直接從他身邊走過,軒轅宸不由有些無奈。

“軒轅兄,請坐。”司玉為軒轅宸倒了杯酒,溫聲道。

“聽聞天族一脈以司為姓,司玉兄可是天族人?”軒轅宸坦然入座,開門見山道。

“天族人如何?不是天族人,又如何?”司玉喝了口酒,淡淡道。

“聽聞天族不得與外族通婚,我說的可對?”軒轅宸目光緊盯著司玉,問得意味深長。

司玉微微抬眼,掃向軒轅宸,這一眼看似平靜無波,可軒轅宸分明卻感覺到了一絲壓力。

隻聽司玉輕笑一聲,道:“看來軒轅兄是斷定穆之是你軒轅家的女兒了,否則,又豈會以長兄的姿態,來幹涉我天族之事?”

司玉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可卻直接承認了自己是天族人的身份,而且最後那句,卻有些不悅在裏頭了。

天族乃是神之後裔,身份尊貴,是萬民的守護者,尤其是天族尊主,神秘莫測,通曉天地之力,即便是帝王將相,也要在他麵前低下頭顱。

軒轅宸本是試探,此刻聽他承認,心中微驚,又見他表麵溫和,性子裏卻有一種不為任何人所約束的散漫,眉宇間更是隱含睥睨之色,知他在天族定然地位不低,軒轅宸不由斂了神色,正色道:“在下確實認定穆之是小妹軒轅夢,還請司玉兄莫怪。”

“穆之若是認你,她自然是軒轅夢;可她若是不認,她便隻是穆之。”司玉自斟自飲,麵色極淡。

而此時此刻,被人討論的當事人穆之正拿著酒菜進了東白的房間。

東白在被穆之和司玉雙雙忽略後,很是鬱悶地躺在床上挺屍,見到穆之進來,還不爽地翻了個身,直接背對著穆之。

可惜穆之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小心思,兀自坐到桌前喝酒吃肉,壓根沒有跟他說話的打算。

東白等了半天,實在憋不住了,翻身坐起來,瞪著穆之問:“你怎麼來我這兒吃飯了?”

穆之喝完最後一口酒,把酒壺一放,也不回答東白的問題,顧自道:“你也知道我昨日見到了那個人渣,還把他打了一頓,可這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以司玉的性子,肯定不會幫我對付他,所以……”

“所以?”東白納悶。

“所以我隻能找你了!”穆之快步走到東白床前,一雙美麗的眼眸亮晶晶地看著東白,充滿了期待。

“可是主子知道了,他一定……”東白有些猶豫。

“東白!你忘了那個人渣對我朋友做了何等禽獸不如的事嗎?難道你能看著這樣的人繼續風流快活?!”穆之倏地提高音量,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不能!”東白的正義感立刻被穆之調動了起來,狠狠地拍了拍被子。

“那好,我打聽過了,過幾日他會去茶樓喝茶,你幫我把瀉藥下到他的茶裏。”

“好……什麼?!你讓我下藥?”東白剛應下來,突然覺得不對,下藥這種下三濫的事,他一個堂堂天族人,如何能幹?

“你反正答應了,記住別讓你主子知道。”穆之嘿嘿一笑,歡快地出門了,留下東白一人天人交戰。

穆之路過司玉的房間,發現房門沒關嚴實,探頭一看,原來司玉已經回房睡覺了。

她看了看日頭正高的天空,心想,這人還真是奇怪,晚上不睡覺,白天倒是睡得踏實。

穆之看了會兒,聳了聳肩,舉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將金圓圓給她的各色藥瓶拿了出來,東挑挑,西找找,終於找到了瀉藥的瓶子。

她盯著藥瓶冷笑兩聲,臭男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司玉一直到晚上都沒睡醒,穆之本想叫司玉起來吃飯,東白及時阻止了他,“主子最近休息不好,難得能睡著,咱就別把他叫起來了!”

穆之深以為然,和東白兩人吃了晚飯,吃完後,她把瀉藥拿出來交給東白,一副“托孤”似的嚴肅表情,鄭重道:“到時就靠你了。”

東白糾結地收下了藥瓶子。

一想到到時候荀二的“慘狀”,穆之心情很好地哼著小曲回了房,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之之……”迷迷糊糊的,仿佛有人在耳邊輕喚。

穆之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得掀不開,隻聽到那人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耳邊不停輕喚,“之之,之之……”

之之你妹啊?!

穆之憤怒地想要拍床而起,可她也深知,夢中的自己,完全不由自己控製。

第二天一早,穆之雙眼無神地爬了起來,一整個晚上都看著自己和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上演活春宮,這體驗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一想到那個男人是荀二,穆之就想要摔桌!

這種風流多情的男人,她根本就看不上好嗎?!

穆之出房門的時候,東白正好從房間裏出來,看到她一臉菜色的樣子,東白嚇了一跳,“穆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這麼萎靡不振。”

“縱欲過度。”穆之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話,然後跟遊魂似的從東白邊上“飄”了過去。

東白呆了一呆,正在琢磨穆之這話是何意思,司玉的房門打開了,隻見司玉麵色微紅,神清氣爽。

“主子,看您氣色不錯,昨晚一定睡得很好吧?”東白高興地問道。

“還行。”

“您真該看看穆姑娘的臉色,跟您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司玉沒有應聲,眼神頗為不自然,一想到剛剛穆之說的“縱欲過度”,他就覺得難言的尷尬。

唔……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其實他才是她一直想要修理的“人渣”?

可他也很無辜啊……從前在無相山,莫說是春夢了,他連夢也沒做過,難道是因為他出了無相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