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初的芬芳(1 / 2)

遠遠的天邊,透出淡淡的光亮。雪不知何時停了,大地一片銀白。

“天亮了。”“天亮了。”

乘風和可突於不約而同地開口說道,兩人一楞,隨即愉悅地一笑。這一夜兩人暗中你來我往,各逞心機,表麵上卻是誰也不肯失了風度。戲將演完,兩人心中竟同時生出淡淡的遺憾。

可突於提醒道:“天亮了,兩位是不是該遵守諾言了?”

阿越眼望乘風,這一個多時辰,他戰戰兢兢地抓著刀抵在頸上,不敢稍有鬆懈,生怕一時疏忽連累了乘風。

乘風笑著點了點頭。

當的一聲,腰刀落到了地上,阿越卻苦著臉依然高抬著手,一個多時辰下來,他的手早就麻木僵住了。乘風揚聲大笑,殺自己也這麼認真的阿越,真的讓人沒辦法不喜歡他。

東方的天邊,蒼白的冬日從雲層中露出了臉。夜狼軍眾有條不紊地清點好齊家商隊留下的補給,準備上路了。

可突於對他二人還算客氣,收走武器之後,並未上綁,隻是派了四名武士看管他們。出發的時候,夜狼軍的士兵清出一輛馬車暫做囚車,客客氣氣地請他們上車。

坐上搖搖晃晃的馬車,乘風心神一鬆,幾乎癱軟下去。

“乘風——。”

對上阿越擔憂的目光,乘風擺了擺手,強打精神坐起來,還不到他可以休息的時候,乘風慢悠悠地說道:“阿越,閑著沒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阿越好奇地睜大眼,看到乘風蒼白的臉色之後又搖頭道:“不了,乘風你歇歇吧。”

“阿越,別怕,我沒事的。”乘風琉璃般的雙眸因發燒而變得灼灼發亮“阿越,很多年了,我從沒對人說過我的事。因為沒有想說的人,更因為沒人想聽我說。怎麼你也不想聽我說嗎?”乘風玩笑般地問道。

“不,等回去了,你要講多久都可以。”阿越伸手攬住乘風讓他倚在自己的肩上,固執地回答。

“也許我根本撐不到回檀州。”乘風仿佛說的是別人的生死,滿不在意。

“不會的,劉伯會很快帶人來救我們的。乘風,我們一定會回去檀州。等回了家,我們就到爹最喜歡的暖室去,那裏溫暖如春,你愛講多久我都聽。”心中的恐慌壓得阿越喘不上氣來,就算是乘風將彎刀對向他的時候他沒也沒有這麼害怕過。是的,他害怕。懷中的乘風剛剛還在打戰,可這一會兒像是燃著的火爐,體溫正在不斷地上升,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像被熱氣燙到,散發著異樣的紅暈,不斷冒出的層層虛汗打濕乘風的鬢發,一縷縷的黑發緊貼在額頭,讓本就單薄的乘風真的像是一碰就會碎掉,仿佛下一刻風一吹就會永遠消失。阿越近乎恐懼地抓緊乘風。

拍拍阿越的手,乘風漫不經心地開口:“還是說故事吧。時間過得快一點。”籠在袖中的手指輕輕地搭在脈關上——脈微欲絕。還能堅持多久呢?連乘風自己都沒有把握,他在心中微微苦笑:阿越恐怕還不知道,他此刻能動的也隻剩下手指了。虛弱的身體早已向他發出警訊。每吸一口氣都是那樣的費力,胸腔中的跳動也越來越微弱。連乘風自己都奇怪早該陷入昏迷的意識此刻卻是格外的清晰,連他自己都以為早已忘卻的記憶一一浮現在眼前,車廂中響起乘風喃喃的低語,不知是說給阿越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阿越,你知道嗎?我七歲的時候,父親才把我接回家。那個時候大娘還活著,她是個好女人,傳統的以夫為天的好女人。父親把我帶回家,大娘什麼都沒說接納了我,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大哥有的,我都有。大哥對我也好,什麼玩具都肯分給我玩。那時候真是好啊。白天,大哥帶著我四處瘋跑。晚上,大娘會講好聽的床前故事。還有小我三歲的小妹會抱著她最喜歡的娃娃擠到我床上,甜甜地叫我小哥哥。那段日子,是我這一生最快活的一段時光。”低低的敘訴聲中,乘風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他一生難忘的時光,平凡的麵容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微笑的麵龐,眸中閃動的暖意,讓始終籠罩著他的陰沉孤寂仿佛也淡去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