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年,保定東街有一家布店,生意紅火得很,字號三義店。
三義店是三家合股開的生意。這三人曾是城內布販的馬明、許真、呂同。那一年春上,三人在保定城走街串巷販布,恰值綿綿陰雨,沒得生意,三人同投在一家客棧歇了。一同吃酒扯淡,談得投機,血就熱,便結拜了兄弟。馬明年長,做了大哥。三人便合股買下了東街和升布店老板李強的一處舊宅,開了布店,字號三義店。一年過去,漸漸生意做得發達了,三義店的字號便在城中火爆起來。
三義店生意越做越火爆,和升店的生意便日漸冷落。老板李強就有了反悔之意。暗忖:“一處好風水,我竟識不得,讓這三人占去了。”
一天夜裏,李強店中突然著了火,街中大呼小叫,一片慌亂,一條街踩得碎了。三義店也來人幫著救火。待火勢撲滅,李強店中已經是一片瓦礫。馬明三人過來安撫李強,說了些破財免災的話。李強隻是不語,一副呆相。三人尷尬,便悶悶地散去了。
第二天,馬明三人早早起來,招呼三義店的夥計去幫著李強收拾。就聽得街上一陣騷動,馬明抬頭看,見是來了幾個官府差人。人們不及說話,差人便上前捆了馬明、呂同、許真。三人忙問何故。差人笑道:“去了便知。”
一路心慌著就到了府衙。縣長便升堂問案。問李強店中之火是何人放的?
三人搖頭不知。縣長惡笑:“有人早已經將你三人告下,還不從實招來?”一招手,兩旁如狼似虎的差人就搶上來,當堂放倒三人,一頓暴打,三人登時皮開肉綻。堂上一片鬼哭之聲。
縣長再問。馬明喊道:“便是打死也是沒有做的。”
縣長想了想:“看你三人禁得大刑,或者便是有人誣告了。但是嫌疑卻是脫不得的。就罰你三人一萬大洋,賠了李強。”
三人怔住,就一齊跪下,連喊冤屈。縣長大怒,喝道:“如若不賠,便下你等的死獄。還不退下。”差人上前,就將三人亂棍打出衙來。
三人一身血乎乎地回到店中,關起門罵道:“定是那李強害了我們。”
呂同歎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我等賠了李強便是。”
呆了半晌,百思無計,三人歸攏了賬目,便賠了李強的損失,將三義店搬到了城南。慘淡經營。三人對李強的仇恨便咬進了肚裏。
這年秋天,城內鬧兵亂。大兵沿街亂搶,鋪麵紛紛倒閉,商賈的生意便做得艱難了。後來又有軍閥開過來,城內更亂。那天深夜,槍聲響成了爆豆,一城人慌慌得心要跳出腔子。第二天起來,三義店門前躺了好幾具死屍,門板上血跡狼藉。三人唬得臉白,呂同慌得將馬明、許真喊進店來。呂同道:“眼看這城中是不能呆了,我三人還是快些離開。”
馬明歎道:“店中的生意我委實放心不下,不想就走,二位兄弟可暫到外地避一下。”
呂同、許真一怔,就勸馬明。馬明笑道:“我意已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二人就放心去吧,店內的生意由我守著,日後二位回來,依舊是鋪上的。”
三人就將店內的款子分了,天黑時馬明就送二人出城。到城外,月兒已經東升。地上如銀似雪,白白的一片。呂同淒然道:“我兄弟三人暫且分手,待戰事稍平,再回來。從此江湖亡命,不知何時再見啊?”說著淚就淌下來了。
三人心底淒然,互道一聲珍重,便灑淚相別。暗夜中許真、呂同潛潛地去了。馬明怔怔地發呆。隻聽到城內槍聲亂響。馬明潛回店中,見李強正在店中等候。馬明一怔。
李強拱手笑道:“馬老板,今日有一事相求。我和小妹欲到南邊娘家舅舅那裏住些日子,算來算去,想把小店交與馬先生。不知可否?”
馬明愣了愣。搖頭笑道:“生意上的事情,賠賠賺賺,不好講的。李老板是生意場中的老手了,可否放心得下馬某?”
李強臉一紅,笑道:“我看馬老板為人忠厚,決無差池的。”馬明笑了笑,轉眼去看窗外。一天的月光正在亮得爽快。李強呆了會兒,就尷尬地告辭。
馬明起身說道:“既然李先生信得過馬某,馬某就接下便是了。”
李強大喜,拱手笑道:“就多謝馬兄了。”忙從腰間取了店鋪的鑰匙,交與馬明。馬明送李強出來,月兒已上中天,滿街淌銀流白。李強急急地去了。
至此,馬明就經營兩處店鋪。他格外精心,把兩店的賬目分得仔細。一年下來,兩家店鋪收入不分高下。李家店鋪的夥計暗暗感慨馬明大量。到了年底,馬明將李家店鋪的夥計喊到一起,笑道:“這鋪子是李先生囑我看管的,掙的銀子也是李先生的,我不曾奉命,便不好多多分肥大家。各位這一年盡心盡力,馬某心中有數,日後定會在李先生麵前如實相告的。”
夥計們笑道:“李先生回來,我等也自會抬舉馬先生的。”馬明搖頭笑道:“這倒不必了。”
一年之後,李強在京城聽得保定無有了戰事,便回到保定,一路惦念鋪子的生意。匆匆到了李記店鋪,見鋪麵字號沒改,生意頗是興隆。夥計們見東家回來,擁上前一番問候,著實誇獎了馬明一番。李強心下歡喜,就去找馬明。進了三義店,見到馬明正在櫃上算賬,就拱手道:“馬先生,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