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裏雪至寒(2 / 2)

她親眼所見,父親是被人勒死的,那人的手腕上,有一朵紅色的彼岸花。

“母親,父親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就自殺,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

蘇氏啜泣著:“我也奇怪,老爺,老爺也不是沒有辦過案子,就算皇帝限期破案,也應該不會……”

看來,母親還是相信父親是自殺的!

“不行,我去找王大人,我不能讓父親這麼平白枉死!”溫顏掀開被子跳下床,就向屋外衝去。

蘇氏急忙阻攔:“刑部已經結案了,你一個孩子知道什麼,外麵大雪紛飛,又是夜裏,你怎麼出去?”

溫顏身形靈活,幾步衝到門口,打開門,寒風夾著飛雪呼嘯而來,讓隻穿了中衣的她猛然打了個寒顫。

堅決不能放過殺害父親的凶手!

溫顏抬腳,就衝入了雪中。

蘇氏慌張喊人:“翠兒,快攔住小姐,吳伯——”

赤著雙腳踩入雪中,那寒意直接能夠冰到骨頭裏,溫顏抿緊中衣,一鼓作氣向刑部衙門跑去。

小小的身體早已凍僵,溫顏依舊感覺不到疼,赤著的雙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石子劃破,鮮血淋漓,一步一個腳印。

溫顏心中隻有一個信念,找到刑部尚書,說出父親被害的真相,一定不能放過殺害父親的凶手。

黑洞洞的刑部衙門就在眼前,雪地反光,顯得那衙門口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隻有兩盞氣死風燈掛在屋簷下,死氣沉沉。

是了,如今是半夜,刑部,根本無人。

不遠處的大理寺和禦史台同樣大門緊閉,風燈搖曳。

可是一切都不同了,不同了!

刑部尚書王大人住在哪裏,為什麼她想不起來,為什麼想不起來!

雪,愈發大了。

“深更半夜,你來刑部門口做什麼?莫非,有冤在身?”

飛雪中突然傳來少年的聲音,溫顏辨認良久,才發現不遠處的雪中,一白衣少年長身玉立,但飛雪蒼茫,卻看不清那人的樣子。

“刑部尚書王大人家在哪裏?你知不知道?快告訴我,快告訴我!”總算看到有人,溫顏撲了過去,直接揪住少年的衣襟,仰頭,雙眸被飛雪和淚水迷住,依舊看不清他的樣子。

“你找刑部尚書,莫非真有冤情?”

“是,有冤,我父親,我父親不是自殺的,你知不知道王大人住在哪?我知道的,我知道是有凶手的。”

“凶手?你見過凶手?”

“不,不是的,凶手,凶手手腕上有個紅色的花紋,我要告訴王大人,我要給父親伸冤……”溫顏前言不搭後語,見白衣少年一直對她的話毫無反應,錯身,就想離開。

手腕一緊,溫顏被白衣少年拽住,紛飛的大雪中,少年的雙目漆黑如墨,聲音清冷不屑:“你一個孩子,又能改變什麼?你以為,刑部真的全部都是草包嗎?說出真相不能抓到凶手,豈不是把自己送到虎口裏去,那誰來給你的父親伸冤?”

溫顏一震,再次抓住白衣少年的衣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告訴我!告訴我!”

白衣少年身形一轉,已經掙脫溫顏的雙手,冷聲道:“滿腹才華卻在性命垂危的時候救不了自己的命,手無縛雞之力又怎能護住自己護住家?沒有人會給你伸冤,隻有靠自己,如果自己靠不住,那就隻能任由仇人逍遙法外了。”

這說的,是自己,還是父親?

父親是文官,雖有睿智頭腦,卻真的沒有護住自己的命。

少年的意思,即便說出凶手,也無法為父親伸冤嗎?

隻不過會多了她一條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認為父親是被人害死的,而軟弱的母親,隻怕,再也活不下去了!

溫顏渾身顫抖如篩糠,遠處,火光閃爍,傳來母親的呼叫聲。

再一錯眼,白衣少年已經不知去向,母親蘇氏迎著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她衝來,將她牢牢地抱在了懷裏!

……

天空即將露出魚肚白,蜷縮在榻上早已冷透的溫顏醒了過來,被吹開的窗扇,兀自在風中不停地搖晃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屋子裏的炭火早已熄滅,可關於冷的感覺,似乎在那一年早已失去。

溫顏赤著腳,踩著冰涼的地麵上,來到窗前。

她還記得母親冰涼的唇貼在她的耳畔,她說,惟願她平安!

此後,她和母親便回了蘇州祖宅,沒過一年,母親也鬱鬱而終,一個九歲的孩童她要怎麼活下去?

幸好,一切還不至於太絕望。

絕境之中,總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