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敞開,冷風呼嘯,更吹得簾幔如同有人擺動一般上下飛舞,獵獵作響,卻無人呼應沈知禦的話。
“出來!”沈知禦抬腳,向簾幔後麵走去。猛地伸手,他一把扯起了靠著柱子擺動的簾幔一聲尖叫聲陡然響起,衣衫不整的女子向著沈知禦就撲了過來。
沈知禦吃了一驚,就見女子肩頭脖頸一片雪白,忙轉過臉去,那女子已經撲到左近,伸手,就要抱住沈知禦。
沈知禦下意識地一躲,卻見簾幔飛舞,人影憧憧,一時間從柱子和簾幔後麵也不知道撲出幾個女子來,一個個衣著不整,尖叫連連。
“大人,奴家好害怕,奴家的心都不跳了,大人快摸摸。”
“大人定然是來救我們的,昨晚那幾個人好凶啊,竟然封了我們花紅柳綠樓。”
“大人可一定要為我們伸冤做主啊,花媽媽拐了我們的積蓄逃了個不見蹤影!”
“隻要大人為我等姐妹出頭,我等願意以身相許,輪番伺候大人……”
“大人——”
“大人——”
竟然是一堆塗脂抹粉的鶯鶯燕燕,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在了二樓,此時圍攏了過來,烏泱泱的一片,瞬間就把沈知禦給淹沒了。
無數條白藕手臂,纖白素手,鮮紅蔻丹揮舞在空中,濃鬱的脂粉香更是直衝耳鼻,差點把沈知禦給熏得暈過去。
“讓開,讓開!”沈知禦大喊,奈何無數隻鴨子在耳邊嘈雜,竟把沈知禦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一個高瘦的女子從刑部眾眾人身後走出,抬頭看向喧鬧不已的二樓,嘴角含著一絲不屑的笑容,洋洋灑灑地走到了王元豐屍身麵前。
“雲雀,大人還沒下令!”沈知禦旗下錢孝禮忙拉住高挑的女子。
雲雀仰頭,看到陷入脂粉堆裏的沈知禦說:“溫柔鄉,英雄塚啊!我也是為大人分憂。”
錢孝禮臉紅:“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雲雀:“是不是這樣的人,看看不就知道了!”
樓上的沈知禦被吵得頭昏眼花,眼前五顏六色絲緞飄帶,藕臂長頸,更要命的是那些交纏在一起的香味,沈知禦想要掙脫而出,但那些女子根本就不懼怕他的觸碰,反而把豐滿高聳的地方故意送到他的手上,讓他頗有一種投鼠忌器的感覺。
突然地,一抹紅痕落入沈知禦的眸中,那是在一根欄杆的下側,女子裙擺縫隙之間。王元豐的血沒有噴濺到那個地方,而且看它的形狀,很有規律,好像……一朵花!
沈知禦忍不住提氣大喊:“都給我住嘴!”
聲音繞梁,三日不絕!
……
刑部眾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
去的時候雄赳赳氣昂昂,鐵馬金戈,讓人望而生畏。
這回來嗎……打馬走在前麵的沈知禦發髻有些散亂,神情狼狽,一張臉黑的如同鍋底一樣,臉上卻有很多不明痕跡,看樣子,好像是女人的胭脂口脂。
身後的小吏用繩子跟串糖葫蘆一樣,串了一串打扮的花紅柳綠的女子,這群女子嘻嘻哈哈,說說笑笑,還時不時地嬌滴滴地喊上幾聲“冤枉”,簡直成了街頭一景。
大理寺眾人看得忍俊不禁,吳墩更是哈哈大笑,沈知禦的臉更黑了。
……
夜色漫上天空,因大雪封門,街上幾乎不見人影。
溫暖如春的臥房中,滴盡紅淚的燭光“撲”地一下漲大,隨即熄滅,整個屋子瞬間陷入黑暗。
郭姨娘好像又進入了那條漆黑的甬道,甬道的深處,是鐵鏈撞擊的聲音,間或夾雜兩聲女子的慘叫聲,讓她有著第一次進入這裏的不寒而栗。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害怕。
可漸漸地,她就愛上了那種感覺,那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每每將希望展現給在絕境中的人,卻隻會給他們帶來更沉重的絕望。
絕望,多好啊!
眼前突然亮起一盞燈,燈在那人的手中,映亮了麵龐,依舊是麵皮蒼白,眼下清影濃重,看上去跟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你不是……”郭姨娘不敢說出那個字,周遭的一切是那麼清晰,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夢。
那人笑了,嘴唇向兩側裂開,越開越大,竟然形成兩道鮮紅的傷痕:“是你,是你害了我!”
那人說著,紅色傷痕快速向腦後爬過去,他半個頭顱突然在郭姨娘的麵前掉了下來,斷裂處鮮血噴濺。
“啊——”郭姨娘突然大叫一聲,翻身坐起。
原來,真的是一個噩夢。
燈光很快就亮了起來,一個小丫鬟有些慌張地走了進來:“姨娘可是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