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2 / 3)

隨手按上觸摸開關,然而延時燈卻沒有一如平常一樣展現出那雖然微弱但還有點用處的黃色光芒。

該死,偏偏這種時候報銷!我一邊在心中咒罵著一邊在黑暗中掏出鑰匙,摸索著將鑰匙插入鎖孔。

旋開了門,順勢一腳踹過去讓它“砰”一聲關上。我向裏屋走去,然而腳卻絆到了什麼東西,一個踉蹌,差點沒有摔倒。“他什麼什麼的!”

我在大罵一句新版“三字經”,一邊摸上開關按開了電燈。仔細一瞧,原來是踢到了一大箱子果凍。

我順勢一腳踹去,大大小小的果凍立刻在地板上滾得到處都是。然而,我無視於這一切,大大咧咧地走到內室,往床上一趟——

這是我租用的公寓,一個人的狗窩。當初是因為它離上班地點比較近而選擇了它,而後不久卻被解雇而用不著了這個理由。不過,我看它清靜,在這兒寫稿子沒人會打擾,所以繼續租用至今。

但是,現在我卻有些迷茫了。回來,回到這裏來,能幹些什麼啊。

那無法放下的,難道是在這裏嗎?

我直起身子來,毫不在意自己依然穿著長靴,盤腿坐在床單上。無奈而又不知所措地撓了撓前額的頭發,卻發現片片雪花飄落下來,在黑色的襯衫與皮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潔白而觸目驚心。

該死!我隨手抓起一瓶洗發水往浴室走去——人倒黴起來的時候,連頭皮屑也要和你作對!

胡亂地洗了一把澡,我將亂蓬蓬的頭發逆梳一遍,絲毫不在意明天將會以怎樣的形象麵對路人。隨後,我選擇忽視頭發仍在滴水這個事實,直接往床上一倒。

衝天上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之後,我選擇了閉眼閉嘴,也不再去理會那顆胡思亂想的腦袋瓜子。

柔和的光芒不知道從哪裏傾瀉而出,讓周圍籠罩在一種古舊的昏黃之中,就像是老照片一樣帶著懷舊的氣息。一棟不算很大的四合院就在我的正前方不遠處,朱色的大門上油漆略微剝落,顯得有些滄桑而斑駁。門上貼著的一對門神此時也有一角翹了起來,像是被雨打濕後又被曬幹而造成的不平整。屋簷上有著被侵蝕的麒麟花紋,然而原先垂掛下來的銅鈴鐺卻不知道什麼緣故,即使有微風徐來也悶聲不響。

我驚異於自己為何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而後下意識地就要邁步向前,扣開那家人的門扉。然而此時,我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腳邊到處都盛開著一朵朵紫色的小花。那花朵微微的,淡淡的,不招搖不耀眼,卻在這樣帶著古舊氣息的天幕下,顯得理所當然,似乎是從天地初分起,就靜靜開放在這兒。

我蹲了下來,好奇地研究著這種五片細長花瓣的小花,正打算伸手去摘下一朵,卻突然被人拍住了肩膀。我微微一震,扭頭過去——

隻見離閑正站在我身旁,溫和地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糟踐了這些花朵。

“你……你怎麼在這兒?”我瞪大了眼,脫口而出。

離閑依然笑著,卻閉口不回答我的問話。他輕輕地抬起了手,指向四合院的方向,示意我看過去。

順著他的手,我眯著眼看過去。隻見原本空曠而無人的廣闊地域,不知何時竟然全部鋪滿了紫色的小花。但更令我吃驚的,是門邊上那一個熟悉的背影。

長發及腰,白袍幾乎拖著地麵。均勻的身材卻因為高度的關係而顯得修長。從背影看過去,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讀書的翩翩佳公子,而那側臉卻分明是屬於一個說話尖酸刻薄、不近人情、喜好打擊別人的家夥——追夢。

我呆呆地望著追夢輕輕扣上那扇古舊的大門。“咚咚”的敲門聲平和而有規律,然而在這僻靜而幽曠的大地上,卻又顯得如此響亮。隨後,又是“嗵”的一響,似乎是有人拔開了木質門閂的聲音。再然後,便是“吱呀”一聲,門從裏麵被推開了。從門裏走出來一個清秀的女孩子,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頭上紮著包包,很像是古代丫鬟的打扮。圓圓的臉蛋上紅撲撲的,帶著燦爛的笑意,黑亮的眸子笑成了月牙的形狀。隨後,她輕輕地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而追夢也朝她微微行禮,隨後進了門。

“哦!”我一拍腦門子,恍然大悟狀,“這造型分明是張生和紅娘嘛,原來我做夢做到了《西廂記》?”

然而轉念一想,卻又有些蹊蹺,“不對啊!我最近沒有看古代小說,怎麼想到這岔兒上了呢?還拿追夢那個爛人做主角,嘔!”

我做出大吐特吐的樣子,蹲在一邊嘔了兩口酸水。然後,我才想起身邊還站著一個人。我起身正視離閑,鄭重地問:“他倒也算了,天天見到這個尖酸刻薄的家夥,不得不讓他在我夢裏露了一回臉。但你呢?你又扮演的是《西廂記》什麼角色?”麵對我的問話,離閑依然是以沉默來回答,隻是臉上的笑容收斂,換上了一種略微帶著遺憾的神氣,搖了搖頭。

“呃?不是《西廂記》?!”我轉了轉眼珠子,好容易才想到另一本古典小說,“難不成是《牡丹亭》?這個,也差不多啦!反正都是走了****運的書生瞎貓碰到死耗子,遇上一個正巧在發春的大小姐,然後什麼鍋配什麼蓋,天雷地火一起上啦!”“……”麵對我的評價,離閑依舊隻是搖了搖頭,然而那眸子裏的神氣,卻由遺憾變為了一絲憐憫。

“想罵我草包,說我書看太少就直說啦!如果也不是《牡丹亭》,那我可真想不出啦!雖然《金瓶梅》裏有些情景也和追夢的那個扮相有點像。”

我眯起眼睛,“嘿嘿”一笑——不用鏡子,我也可以明確地感覺出來,我這笑容有點猥褻。

“咦?”當我自《金瓶梅》的某些劇情回顧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離閑已經不在我的旁邊,而是在與四合院相對的遠方。

離閑看著我,神態平和,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幹嗎?”我沒好氣地瞪他,隨後“哼”的一聲,將頭撇向一邊,抱起了手不屑地閉眼,做出一副襥樣,“我又不是你們家養的狗,你叫我到哪兒就到哪兒啊?!那也太沒麵子了!哼,除非你請一頓比薩,那麼一切還好說一些。”

驟然間,汽車尖銳的喇叭聲刺激著我的耳膜,隨即是喧鬧的人聲。我睜開眼,卻哪兒都沒能看到四合院以及花朵的影子。周圍都是幻彩色的霓虹燈,沿著高樓的輪廓圍了一個圈,一閃一閃地紮了我的眼。我一時反應不過來,隻得用手遮擋那樣的光芒,卻不經意從指縫中瞥見那一輪鐵鏽紅色的圓月,妖異地俯視著下界的一切……

“呼——呼——”我猛然直起身子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張大了眼睛,看見的是公寓中熟悉的陳設。濕漉漉的毛巾從胸口處滑下,將床單潤濕一片。

“嚇死我了!原來是你搞的鬼。”我拍拍胸口,隨即拈起濕毛巾的一角,沒好氣地將它摔在一邊。浸濕了的毛巾帶著水的重量,“啪”地與地麵親密接觸。

我從煙盒裏叼出一支煙,並伸手摸向床邊,卻怎麼也摸不到打火機。我又拾起地上的長褲翻來覆去地掏口袋,可最終鬱悶地將煙吐了出去。

我靠在床頭,愣愣地注視著房間的天花板。

有些破舊的石英鍾上,秒針一格一格地走過去,發出“嚓嚓”的聲音。一切都是如此安靜,似乎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的存在,包括我自己。

“該死!他什麼什麼的!”我在心裏狠狠地念上一句變種的“三字經”,隨後跳下床來,套上長褲,疾步走到衣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