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兒抬頭,望著他笑得淚流滿麵:“因為奴才才喜歡皇上,喜歡的,想時時刻刻看著皇上。背影也好,側影也好,能見著皇上,奴才便歡喜。當了妃子如有如今見著方便,等著翻牌子,等著宮燈亮起。”
蘇墨兒眼著淚水朦朧的雙眼癡迷地望著他,纖細的手放肆地攏住他的臉,笑道:“沈館之中,奴才做了無數次夢,夢見皇上召回了奴才。可是奴才等了多少個在浣衣房的日子?等了心都涼了。可見皇上說話也是不算數的。分明,那日永壽宮外,皇上讓奴才隻等幾日。”
“自小,奴才便夢著長大,長大了當玄燁的新娘。皇上大婚那日,孝誠仁皇後喜服奴才親手所織;昭妃入宮當日朝服奴才親手所繡,奴才也曾做過夢有朝一日可為自己縫上一回。”
是了,已是末路了,該的便都說了罷。
蘇墨兒跪直了身子圈住玄燁的脖子,宛如以往他親吻她的模樣,在他耳邊低聲道:“皇上冊封奴才,奴才很歡喜,很歡喜。”
玄燁被撲倒在地時,突如其來的歡喜衝散了兩年來他對她所有的怒氣。
他圈住她的身子,反客為主,自上而下望著她,低笑道:“傻瓜,你要想時時見到朕,日後朕便不在禦書房,下了朝便回乾清宮看折子。”
蘇墨兒望著他低歎,這已是入了昏君第一步了。
但此刻,她聽著歡喜。
她放縱著奔放地摸上了他腰帶的玉帶,隻勾了勾手指便扯開了。曆來他的衣裳由她伺候,動起來手極為便宜。
玄燁將她抱回榻上,含著她染著紅霞無比嬌豔的臉頰,笑道:“這可如何是好,隻怕將來朕要日日戀在溫柔鄉中。”
蘇墨兒眼底一澀,笑著擁住他,不讓他瞧見自己湧出的淚。在他畔輕聲低語:“皇上,一定,要為大清百姓,為墨兒,做個明君。”
玄燁笑道:“尚未為後便行了後職,墨兒可真是良妻。”
“皇上忘了麼?多倫河畔,我們已是夫妻了。”
“沒忘方才氣你不認胤禛。”玄燁偎在她頸側,低聲道,“冊妃了便讓胤禛跟你回坤寧宮住著,你親自教導的孩子方才像你。”
蘇墨兒望著頭頂寬宏的梁,不著痕跡地抹去了眼角的淚。
慈和太後薨的時候說過懿旨內容,太皇太後也提過慈和太後遺旨內容,但都隻是大意,卻不知到時候是如何賜死的,是毒酒,還是白綾。
是夜,待玄燁歇下,蘇墨兒回偏殿洗沐幹淨,換上了新做的旗裝,小兩把頭並飛燕髻,發飾也不隻是原先的一枚銀簪,難得簪了兩枚碧綠說鈿花,清新可人。近幾年她自覺年長,久不曾這般青嫩裝扮,瞧著銅鏡中的自己生了幾分趣意。
裝扮完畢,便在床上靜靜地等著慈和太後的遺旨。
燭火落在玄燁熟睡的臉上,九公公有些歎息,今夜是這兩年來皇上近兩年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日。可是他卻不得不吵醒皇上。
咯……吱……
壓抑而尖細的摩擦聲在大殿中蕩開,玄燁驚醒地睜開眼,就見九公公鬼鬼祟祟的身影往隻開了一個小口的門縫中擠出去。
小九曆來膽小,一做壞事整個人都是硬的。
玄燁立刻翻身下床,不及披衣,直接追了出去。
夜涼,即暗,有風。
門口一名內侍也無,玄燁看著倉促往偏殿而去的九公公心底生騰起一股怒意,後脊背遍體生涼。
他到底太信任小九了,若此時有刺客前來,他便命喪此處了。
玄燁疾步跟上九公公,卻見他熟門熟路的轉入了蘇墨兒的房間。
門是開的,九公公不曾敲門便徑自進了。
看著蘇墨兒一身穿戴整齊,九公公眼淚便下來了:“我來宣旨,墨兒,你,不要怪我。”
蘇墨兒看著他笑:“都是當差的,我如何能怪你。何況,要想宣這道遺旨,隻能是在乾清宮裏的。除了你,再沒有旁的合適的人了。”
九公公哭得泣不成聲:“我以前聽皇上說你不願被冊封,我還曾怪過你呢。要知道是這樣的情形,我一定不怪你。墨兒,我對不起住你,我錯怪你了。嗚嗚……”
蘇墨兒含著淚笑:“好了,你是來宣旨的。現在便開始吧。到了子時可不吉利。”
“嗯。跪吧。”九公公抽抽噎噎地從袖中取出了一卷明黃絹布,“一品宮女蘇墨兒接旨。”
沒有人瞧見未關嚴的門縫外,有一雙驚訝無比的眸子落在那明黃的絹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