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請代為致謝玄王錚、宣武大將軍玄矜、禁軍統領玄癸,還有您——忻州宣撫使玄谘等等各位大人吧。”清越話語雖然客氣,語氣卻不肯示弱,仍然帶著明顯的憤恨和嘲諷。
“郡主不用客氣,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求郡主一事的。”玄谘依然不慍不火地笑道。
“階下之囚何用‘求’字,玄大人真是客氣了。”清越不動聲色地答了,心裏卻有些異樣。
“因為傳言蒼梧王暗中派人潛入越京來救郡主,皇上很快會將郡主接入宮中,玄谘隻求郡主到得宮中後溫柔順隨,莫要惹怒皇上,一定要保住性命。”玄谘說到這裏,竟然一反方才的漫不經心,眼神鄭重,仿佛另有寓意。
“玄大人過慮了,清越若是有幸入宮,定會想方設法討得皇上歡心,將那些升天的雞犬一隻一隻都打落到地上去。”清越盯著玄谘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
玄谘淡淡一笑,心中知道這番話無非這個天真的女孩兒說來嚇唬人而已,輕笑道:“郡主隻要平安就好,不用那麼委屈自己。對了,還忘了告訴郡主,我此次去忻州,手下有一個部將就叫做李允,不知是不是郡主當初認識的那一個。郡主想不想托我帶點什麼話給他?”
“胡說,李允已被皇上差遣到九嶷郡去了,又怎麼會去姑射郡的忻州?”清越心裏咯噔一下,脫口而出。
“去什麼九嶷,那是皇上小懲他而已。如今他在雲荒東南西北奔波了幾個月,也是該為朝廷盡力效命的時候了。”玄谘看著清越,一雙靈活的眼睛轉了轉,臉上依然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確實如玄谘所言,從四月離開越京,到如今八月處暑,三個多月來李允一直在雲荒大陸上輾轉奔波。他帶著軍中路憑,從越京北安門出發,沿著青水到達雲荒中部洋洋萬頃的鏡湖邊,登上長途渡船,準備從水路前往雲荒最北麵的九嶷郡。
九嶷郡路途遙遠,因此渡船照例要在鏡湖湖心的伽藍城停靠一天,吐納貨物。看著船家和水手來來往往搬運忙碌,李允空閑無事,便下了船沿著碼頭閑逛。
伽藍城是空桑第一大城,自第一個王朝建立來就一直是空桑曆代王朝的首都。天祈王朝雖然皇帝長期居住在越京,名義上伽藍城仍然是國都,大凡新春來臨之際,天祈的皇帝們便要從越京出發,乘坐禦船來到伽藍城,登上城中心直入雲霄的白塔,主持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李允站在湖邊,很容易就把遠處的白塔看了個清楚,想起數千年前興建這宏偉建築的艱辛,不由興起些虛無縹緲的感歎。
看了一會白塔,李允繼續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卻被一排堅固的石牆攔住了去路。沿著石牆繞到它的側麵,李允猛然發現幾個兵士持了長戈肅立在石牆入口處,顯然不放尋常人等靠近。
李允不是犯禁之人,老老實實地退開。然而退得幾步,視線裏便現出石牆後一抹朱紅的飛簷,遠遠地劃破了天空的陰影。心裏似乎有一根弦被撥動了一下,李允迅速跑到碼頭的一處貨台上,幾個跳躍登上高高的貨物堆,舉目朝那石牆之後的水麵望去,不由身子微微一顫。
那是一艘巨大的樓船,船頭用雲晶石浮凸鑲嵌出栩栩如生的獸頭,李允認得那是天祈王朝皇室標誌——神獸狷的頭像,僅此一項就可證明這艘氣勢宏偉、精雕細刻的樓船正是皇家的專用座船。此刻這艘禦船風帆未掛,槳櫓不發,隻是泊在碼頭中隨著湖水微微起伏,顯見已閑置了許久。
眼光細細地掃過禦船的每一個細節,李允恍惚覺得自己也曾經這樣貪婪地觀察過這艘船,可這由天祈王朝開國皇帝高祖鴻勳建造的禦船隻往返於伽藍城和青水口之間,自己連鏡湖都沒見過,又怎會看見過它?想必這隻是自己的錯覺而已,李允搖了搖頭,力圖甩開腦子裏混沌的思緒,跳下貨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