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命,老臣敢不遵從。”飛橋伸出手,按在不棄左手中指所佩的皇天戒指上,慢慢地垂下眼瞼,“既然如此,就讓破壞神的威力都加諸在老臣身上吧。”
不棄舉著左手,讓皇天的光芒都掩蓋在飛橋的掌中,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在外人看來,這是何等靜謐聖潔的一幕。神殿瀲灩光影的襯托下,天祈朝大司命的神態氣質再不複方才在偏殿中那唯唯諾諾的顢頇老態,挺直的脊背輝映著藍色神殿後肅穆的白塔,越發顯現出神之侍者的神聖慈悲。與此同時,那在他安撫之下神態寧定的盛寧帝不棄則如同迷途的羔羊,虔誠地傾倒在神之光輝下。
然而,清越卻知道,這寧靜的一幕卻並非如表麵那般聖潔,皇室的秘密絕對不能讓旁人窺探,皇帝的弱點也絕不能讓外人知曉。打量了一下空寂得沒有一絲活氣的四周,清越好奇心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油然而生的恐懼感。
正尋思如何悄無聲息地逃離,一點微弱閃動的白光驀然從飛橋的指縫中溢出,消失在神殿緊閉的大門後。這光點在白日裏是如此黯淡,若非清越眼尖,斷斷不會發現。
與此同時,飛橋放開了作法的手,輕輕攙住不棄站了起來。“皇上可好些了?”
“好多了。”不棄站直身體,如釋重負一般歎息著回答,右手不自覺地輕輕撫摸左手所佩的皇天戒指。
“好像有人正窺視著我們,”飛橋躬身道,“敢問皇上想如何處置?”
“殺了他。”不棄皺了皺眉,毫無遲疑地下令。
“遵旨。”飛橋的目光鷹隼一般望向清越躲藏的位置,右臂一抬,一枝由法力凝結的光箭便朝著女孩射了過去。
清越一聽不棄說出“殺了他”三字時便知不好,轉身就想逃走,卻哪裏比得上光箭的速度?還沒跑開兩步,已感覺一片怪異的力道吸上了後心,她心下一涼,閉目待死。
身體似乎打了一個旋轉,清越尚不及分辨,周圍便一下子暗了下來。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一個支撐,手掌卻觸到一片冰冷的金屬,讓她頃刻間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是一片來不及適應的黑暗,然而才轉過頭,視線中便閃出幾朵柔和的燈花。這些燈花與平日所見的銅燈紙燈截然不同,遠遠近近地漂浮在她的麵前,泛著白光的焰心組成了一枚枚九角的星形,外麵則縈繞著一圈圈五彩的光暈,比她在太倉寺卿府中把玩過的中州八寶琉璃燈還要美麗。
眼前奇異瑰麗的景象誘惑了女孩的心,讓她暫時忘卻了危險的處境。伸出手,清越想要撫摸這些璀璨的燈花,卻發現自己的手從那光焰中直穿過去,根本觸及不到半點實在之物,原來那些燈花隻是虛空中的存在。
“這些,是從火焰中萃取的火之精魄,哪裏是凡人可以摸得到的呢?”一個聲音忽然在清越耳邊響起,如同麵前的燈花一樣虛無飄渺。
清越猝然回過頭去,卻發現黑黝黝的牆壁上不斷有白色的光點流動,如同被漩渦吸引一般,慢慢聚集成一個淡淡的白色影子。如此詭異的景象讓清越不由後退了一步:“你是誰?這又是哪裏?”
“看不出來嗎,這裏是神殿。”那個白色人影飄近了一些,忽而伸手摘下一朵懸浮在半空中的燈花,將它放置在清越身邊,將女孩的身影照得更清晰了一些。
神殿?清越疑惑地四處看了看,此刻她的眼睛適應了恒久的昏暗,漸漸看清了身周的一切。果然,在燈花聚集得渺小如豆的黑暗深處,隱約出現了一個龐大的神龕的輪廓,一對麵容相似的神背向坐在蟠龍圍繞的玉台上,外貌都是最盛年的男女——女身神態安詳、垂目舉手,平舉的右手心裏有一處六芒星的印痕,其中悄然綻出一朵金色的蓮花;男身揚眉怒目,左手持辟天長劍,拔劍出鞘,淩空欲劈,劍身上鮮血滴滴墜落。蟠龍纏繞在蓮台上,吞吐著青色的寶珠。清越不由開口問道:“這裏供奉的,是魔君神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