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飛橋(二)(1 / 2)

“究竟放糖了沒有?”上位的君王仍在追問。

“沒……沒有……”那女官遲疑了一下,終於艱難地吐出這個回答,隨即不斷叩頭,祈求饒命。

“沒用的東西,拉出去杖死,連帶那個廚子也一同杖死。”冰冷的語句從上座飄來,毫無遲疑。

“不,皇上饒命!”那女官在侍衛的拖拉下掙紮著哭道,“是放了糖的,奴婢冤枉啊!”

“反複無常的東西,留著有什麼用?”不棄不耐煩地轉過頭,暴躁地喝道。

眼看那個女官就要被帶走,清越忍不住大聲道:“皇上若真為一盤菜而殺戮無辜,便不能怪我父王來奪你的皇位了!”

“大膽,彥照是什麼卑賤的東西,終有一天朕要把他的靈魂捏成齏粉!”不棄猛地一扯麵前的桌布,滿盛佳肴的上好瓷器便傾倒著碎了一地。他霍地站起身撐住桌麵,黑袍上銀線繡的狷紋不住閃動:“都給朕滾出去!”

清越抬頭凝視著暴怒的帝王,卻見他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仿佛正經曆著巨大的恐懼。不知為什麼,清越的心也是微微一緊,就像當初看到那個夢中的少年在自己麵前吐血垂死之時,同樣的惶恐和心痛。

眼看周圍的宮人忙不迭地退出殿去,清越卻固執地站在原地,甩開了旁人退去時的拉扯。待到空蕩蕩的大殿裏隻剩下了她和不棄兩人,清越忽而蹲下身,拈起一根摔在地上的冰雪薯絲放入口中,立時感到一陣膩味的甜意從舌尖傳來。

明明是放了很多糖的菜肴,為何皇帝一定要顛倒黑白?清越不解地抬起頭,望向餘怒中的不棄——難道,他根本就沒有味覺?

而不棄卻仿佛瞬間就忘記了方才驅逐的命令,眼光雖然落在清越身上,卻空茫得如同看到了天際。他不再說話,隻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大步朝殿外走去。

見皇帝瞬息像是變了一個人,清越心中疑惑,不知不覺便跟在不棄身後朝遠處走去。才走下偏殿的台階,忽而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惶急地道:“皇上是去神殿,我們都不能跟去的。”卻是方才在殿中伺候的一名女官。

“我的身份,豈能和你們相提並論?”清越冷笑了一聲,再度恢複了昔日平城郡主的倨傲,扯出袖子,跟著不棄徑自走去。

“若遇到殺身之禍,莫怪我們沒有提醒你!”那女官見清越不顧而去,低低地冷笑了一聲。

想是因為回避皇帝的緣故,清越一路上並未再碰到其他人,倒仿佛整個宮殿中隻有不棄和她在行走一般。穿越層層疊疊的宮殿樓宇,一座完全用藍色雲晶石建造的神殿出現在清越的視線中。因為空桑人堅信自己是天神的後裔,神殿都是統一用代表天空的藍色來建造,而神殿後照例修建的白塔,則如同白虹一般直指雲霄,寄托了空桑人回歸天國的願望。

此刻,一襲雪白的身影正坐在神殿前的藍色地磚上,仿佛殿後白塔在大海中投下的倒影。清越遠遠地認出那人正是先前退去的大司命飛橋,不由有些忌憚地停住了腳步,躲在一根石柱飾後麵張望。

而一直踉蹌而行的盛寧帝不棄,則在見到神殿之後放鬆了身體,驟然撲倒在那一片汪洋般的藍色地麵上。

“皇上。”原本靜坐在神殿前的大司命飛橋站起身,重新挺直脊梁跪倒在不棄身邊,平和的聲音悠然如遠鍾,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安寧,“皇上又不舒服了麼?”

“他……他又來了,我控製不住他了……”一貫尊貴冷酷的皇帝此刻竟如同孩子一般無助,他拋棄了“朕”的自稱,求救一般握住了飛橋的雙臂,呻吟著說,“皇叔,幫我趕走他,他此刻正在大笑,笑得我要瘋了……”

“皇上初登大寶還不習慣,以後自然而然就不會有這些現象了。皇天,畢竟是代表了破壞神的力量,不是每個人一開始就能承受得住的。”飛橋慈愛地拍了拍皇帝的肩頭,安慰道。

“我知道,但還是請皇叔幫我平息破壞神的意誌吧。”不棄放開緊握住飛橋手臂的雙手,將那閃耀著藍色光芒的皇天戒指舉在半空,顫抖著聲音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