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悄悄地站在山石後,偷眼望向紫荔蘿架下熟睡的盛寧帝。這片紫荔蘿架附近沒有任何宮人,安靜得能讓人誤以為整個皇宮中隻有他和她的存在。於是清越走上前一步,肆無忌憚地打量這副雲荒最尊貴的麵孔。
飛揚的雙眉,挺直的鼻梁,黑長的睫毛,還有尖削的下頦,都是典型的空桑皇族特征,可惜此刻眉頭糾結,下頦緊繃,顯示著雲荒的帝王即使在睡夢中也為前方混亂的戰事而憂心。
繼續走上去,清越蹲在不棄身邊,輕輕掰開了他緊握住睡榻邊緣的手指。
身體猛地一緊,盛寧帝霍地張開了眼睛,下意識地想去拔腰懸的寶劍。然而一旦他看清是清越,便放鬆地躺回靠枕上,任清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曼爾戈薄毯,輕柔地蓋回他的身上。
“皇上,秋涼了,別老在露天裏睡。”清越微笑著,不著痕跡地抽回被皇帝握住的手。類似輕佻的舉動最近屢屢發生,清越卻一直隱忍著沒有發作,幸而不棄也顧忌著兩人的血緣身份,沒有更進一步越軌的動作。
“好。”皇帝難得地沒有反駁,居然聽話地站了起來,隨手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
清越覷眼望見,假裝低了頭收拾薄毯,口中道:“皇上,那太素的藥,還是少吃點為好。”
“什麼意思?”不棄定住了姿勢,轉頭問,眼中是一瞬而過的淩厲。
清越疊著毯子隻作不見,口中道:“冰夷的巫藥總不能太信任,畢竟冰夷的心思和空桑人終究不會在一起。我這些天在皇家藏書閣裏翻到了以前的卷宗,太素過去曾致力為冰夷製造鯨艇,心裏對空桑人多少懷有敵意。”
“你什麼時候也當起了飛橋的說客?”不棄冷笑道。
清越抱著一疊毯子直起腰看向皇帝,似乎想用毯子作為他和她之間的屏障,半晌道:“我……我也吃了天心蘄,試出大司命的法術果然有效……”
“什麼,你吃了天心蘄?”不棄不待清越說完,怒喝一聲,“你哪裏來的?”
清越被他突如其來的憤怒嚇得一抖,大著膽子道:“皇上上次賜給宮女瑞兒,被我要了來。”
不棄恍惚記起自己有一次給一個亂嚼舌根的宮女拋出幾粒天心蘄,卻記不分明。他無暇去想這些瑣事,隻一步衝到清越麵前,焦急道:“你吃了多少?可有哪裏不舒服?”
“我隻吃了一粒。”清越見不棄急得眼中都泛出了紅絲,心中有些不忍,卻硬著頭皮騙下去,“皇上別擔心,大司命的法術果然有效,現在已經沒什麼了。”
“你明知道那東西有毒,幹嘛還要吃?”不棄並沒有按照清越的構想提及飛橋的法術,隻是焦急地追問下去。
“我……我想知道皇上的症候,好為皇上想辦法緩解……”清越的聲音越說越低,頭也漸漸低下去。
這種謊言的心虛在不棄眼中卻成了嬌羞的關切,他一把抓住清越的手,緩緩道:“我竟不知,你對我如此關心。”
“大司命的法術畢竟是空桑正道,比起冰夷太素的藥要可靠得多,皇上萬金之體,還是要多珍重才是。”清越不慣說謊,心裏砰砰直跳,不敢看不棄的神情。低著頭匆匆說完,她趕緊掙脫了皇帝的握持,繞過紫荔蘿架疾步走了。
“你果然便是天神賜給我的禮物麼?”不棄望著紫荔蘿花枝後清越的背影,喃喃低語,“否則我為何摒開了所有人,卻獨獨允許你來到這荔蘿館?”
“皇上,臣飛橋求見!”遠遠地有人高聲稟告,不棄皺著眉朝聲音傳來之處望去,正見大司命飛橋快步奔跑而來。
“你可知朕向來不允外人到這裏來?”不理會飛橋的惶急,不棄厲聲責問。
“臣冒死前來,實有要事!”飛橋跪地施禮,語氣急切,“方才臣於神殿前看到幾隻鳥靈飛越宮牆,連忙一路追蹤,眼見它們飛進了這荔蘿館,唯恐對皇上不利,這才抗旨闖入,望皇上恕罪!”
“鳥靈?”不棄驀然想起自己方才的獨臥,不由有些後怕,神情卻依然冷峭,“諒那魔物也傷不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