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李允坐下馬匹一陣悲嘶,一個趔趄倒了下去,卻是激戰太久,已然累得脫力。這一下猝不及防,李允也被帶得往下跌去,正被身前一把大刀由肋至肩劃開一個長長的血口。他長嘯一聲,伸足在倒斃的馬背上一點,整個人如同與手中騰淵槍合而為一,不顧傷口血花飛濺如雨,直把最近的一員蒼梧戰將撞飛出去,卻又搶得了一匹坐騎。
他這一下身法變化迅捷無比,直把圍戰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眼見著麵前渾身浴血的將軍淡然的神色,仿佛死人一般蒼白冷漠,卻又像不死的戰神一般凜然無畏,眾將不禁呆了一呆,方才發一聲喊,重新衝上。
混戰之中,四周忽然傳來傳令官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每個人耳內:“奉王爺之令,有生擒李允者,賞萬金,斬其首級者,賞千金!”
這句話固然讓戰團中的蒼梧將領們精神一振,卻也提醒了李允蒼梧王正在觀戰的事實。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然支撐不了多久,李允驀地一躍,拚著後背被一錘掃中,竟然站立在了馬鞍上。
圍觀眾人正驚詫間,李允忽而身子一晃,一口血噴到三尺開外。這一下戰團中蒼梧將領都是一喜,正要一鼓作氣將他拿下,李允卻不知使了什麼法術,竟然一步步走入高空之中,隨即如箭一般朝遠處的蒼梧王衝去。
“保護王爺!”平善大驚之下,喝令弓箭手朝天空放箭,然而李允駕雲奔馳,恍如神仙,箭隻竟然無法射中。
“是躡雲術,我該死!”眼看李允毫無阻礙地朝彥照奔襲,李堯驀地失聲大叫。李允的這項本領他原本知道,隻是過於傷身,李允幾乎從不使用,李堯便一時將其忘卻。此番見主公臨難,而自己竟眼睜睜地無法施救,李堯悔愧無極,拔出腰間佩劍就要自刎。
“大帥不可!”平善忽然一把抓住李堯的手腕,指著遠處道,“快看——”
不獨平善詫異,李允自己也沒有料到,就在他拚死一博,想用躡雲術刺殺蒼梧王彥照的半途,一股怪異而強大的力量驀地攫住了他的全身,仿佛要將他生生撕裂。他咽下衝到喉嚨口的血腥,踉蹌幾下在雲層中站穩,目光依然牢牢鎖定山頂上驚懼失色的彥照。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眼前驟然一黑,仿佛頭頂的天空傾倒而下,將他的聽覺視覺和觸覺一並埋沒。等他終於能夠看得見的時候,他驚異地發現自己如同羽毛一般漂浮在空中,而一個人卻在自己身下快速朝地麵墜下。
那個人,身上的鎧甲幾乎片片破碎,手中還牢牢地抓著一杆染滿了血跡的長槍,就算重重地墜落在山下也死命地握著——好熟悉的身影,難道就是——他自己?
是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這個認知驀地讓李允慌亂起來,他掙紮著想要看清自己現在的身體,卻發現目光所及之處一無所有。原來,漂浮在空中的,不過是他的靈魂而已!
還來不及驚詫,那股強大而詭異的力量又再度來襲,仿佛恨極一般撕扯著他,讓他的意識再一次散亂。可是,就算是這散亂的靈魂,也能感覺到那力量緊緊攫住他,猛地朝那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摜去。
“唔……”地上的李允動了動,發出一聲痛極到微弱的呻吟,幹裂的唇中不斷嘔出血來。下一刻,身體各處的傷口一起蜂擁叫囂,讓他的耳中一片嗡嗡之聲,仿佛方才傾覆的天地仍然在不住顫動。
“說不得,這個功勞便算我句康的了!”迅疾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李允眼前的昏黑尚未散去,脖頸處便感覺到一片兵刃的冰涼,而四麵八方“天佑王爺”的歡呼聲也終於能夠分辨得出。
果真……連老天也在保佑彥照麼?費力地抬起頭,李允看見高高坐在馬背上的句康的臉。他朝那張興高采烈的臉露出一個驕傲的淺笑,頭一垂再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