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放眼一望,但見蒼梧軍營中已燃起了無數火把,清楚地照出前方一線遊蛇般竄過來的混亂,顯見今夜劫營的隻是天祈一支奇兵,人數並不甚多。
“李允就在那裏!”混亂中,似乎有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傳來,李允尚未分辨出是否辛悅的聲音,下一刻,麵前已多了一員騎在馬上的天祈戰將,堪堪攔住了李堯的去路。
越過麵前李堯的肩頭,李允看見麵前的戰將遍身血跡,滿目都是殺氣,顯見拚了性命才闖到這裏。他不著痕跡地捏好了手中的碎瓷,暗暗積攢著自己殘餘的力氣。
“原來你們不顧代價劫營,隻是為了救他?”李堯忽然笑了起來,“不棄是瘋了吧?”
“放下他,我留你性命。”馬上的天祈戰將顯然沒有認出李堯的身份,見李堯不答,一槍便朝他刺了過來。
李堯冷冷一笑,抽出腰間佩劍,以短搏長,竟將那淩厲一槍逼了回去。他正想順手結果了敵人的性命,不妨脖頸一涼,有什麼東西正點在了他喉頭最為脆弱之處。
“我總是不會防備你。”李堯苦笑了一聲,站著不動,任李允掙紮著從他背上下來,然而手中的碎瓷仍舊帶著十二分的殺氣停留在李堯喉間。
“讓我走吧。”李允支撐著站在地上,深深地看著李堯,“他是充哥。”
“你是李充?”李堯抬頭看了一眼馬上形容慘烈的戰將,原來也是他們的堂兄弟,李家的兒孫,怪不得有如此的膽氣夜闖蒼梧大營。隻是無論再怎樣忠誠勇猛,李家的人都不過王者手中任意擺弄的棋子罷了,這樣的命運,竟然是誰都無法擺脫的麼?
“正是!”李充不明白麵前之人為何突然怔忡出神,一槍刺去,趁那人閃避之時一把抓住李允,擲在自己馬上。他此番的目的就是為了抓回李允,洗刷李家的恥辱,此刻再不戀戰,撥馬就往外衝去。
“你要走,我便放你。”
李允被李充擲在馬背上,隻覺五髒六腑都似乎被顛了個個兒,一口血就要奪喉而出,卻被他生生咽下。耳中仿佛聽見李堯在身邊低低地說了這一句,卻不甚分明。昏沉中李允隻想抓住什麼穩住身形,伸手便抓住了李充的腰帶。李充眉頭一皺,嫌惡地打開李允的手,專心對付眼前攔路的蒼梧士兵。
“允少爺,帶我走……”辛悅忽然大聲喊著,在潮水一般的士兵中艱難地向李充的馬匹奔來,仿佛一條在肆虐山洪中翻滾求生的小魚。
李允不忍心丟下她,拚著最後的力氣奪過一個蒼梧士兵手中的長矛,伸向遠處的辛悅,“抓緊!”就在辛悅抓住長矛的一刹那,李允猛地一挑長矛,將辛悅輕盈的身子帶過眾人的頭頂,落在自己的身前馬背上。
“你找死麼?”李充見一匹馬上竟然載了三個人,心頭大怒,做勢就要把辛悅拋下馬去。
“充哥,求你……”李允強撐著說到這裏,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辛悅的懷中。
耳邊的廝殺聲仿佛越來越遠,身子卻仿佛騰雲駕霧一般,覺不著一點支撐。這種感覺,倒有點像當日他不顧性命使出躡雲術,想要將彥照刺於陣前的時候了。可是,就在他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是什麼力量硬生生地撕裂了他的身體和靈魂,讓他眼睜睜地摔落在彥照腳下,含恨就擒?那種強大而詭異的力量,足以讓人的心因為恐懼而抽緊,足以讓他沉浸在這片黑暗中再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