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6��]��他在想園後麵的密林裏快步走著,沒有目的,隻是想要離那一艘畫舫、那一個人更遠一些。走了一陣,李允坐在一棵樹下,閉上眼睛把頭斜靠在樹幹上,不住地喘息。
一陣悉悉簌簌地聲音傳過來,李允猛地睜開眼睛,正看見清越站在麵前。他下意識想站起來走開,最終隻垂下了眼瞼,坐著沒有動。
“郡主等等我們……”兩個宮人小跑著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卻被清越冷笑著瞪在原地:“都回船上去,這裏四麵是水,皇上還怕我跑了麼?”
“大婚在即,若是郡主傷了一根頭發,奴婢們……”一個宮人剛說到這裏,旁邊的瑞兒便識趣地拉了拉她,默默走開了。
清越轉頭看著李允,發現他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連那刺耳的“大婚”二字也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心裏有些慌亂起來,仿佛空蕩蕩地踩不到實地,清越心虛地喚了一聲:“李允。”
“郡主有話請說。”李允淡淡道。
清越咬著唇,原先想好的那些解釋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來,看著麵前之人傷後單薄的身影、慘淡的氣色,隻剩下痛惜和愧疚在心底翻騰。
“李允,你帶我走吧。”好半天,清越才說出這句話來,卻照例聽不到李允的回應,隻得鼓起勇氣說下去,“用你的躡雲術帶我走,去哪裏都好……婚禮過兩天就舉行了,我好不容易找到這次機會來見你……”
李允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卻又仿佛隻是錯覺,他緩緩站起身來,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表情:“郡主,我已是槁木死灰。”說完,他轉身走開,一路響起枯枝敗葉破碎的聲音。他已經不想再牽扯在任何事情中,忠心、親情、慈悲、愛戀……他付出了自己收獲的卻是傷害,掙紮、彷徨、自責、孤獨……這些永無止境的痛苦並不能換來希望和幸福,他也再不願承受。
槁木死灰。這四個字中的冰冷絕望仿佛雷電一般將清越打得動彈不得,她呆呆地看著李允走遠,突然發現無論自己怎樣努力,也永遠無法理解李允曾經的心情。
“是清越郡主嗎。”一個聲音在清越身邊響起,她轉過頭,看見一個麵目清秀的少婦站在三步開外。
“我是小允的大嫂。”馮氏看著麵前神色黯淡的女孩,輕聲道,“我想和郡主談一談。”
“大嫂請說。”清越走過去,和馮氏一起坐在樹林邊緣,遠遠可以看見李允走進他的房間,關緊了兩扇房門。
“我第一次見到小允的時候,他才九歲,而那個時候,我和他大哥已經成親了。”馮氏慢慢地道,“小允是爺爺帶回來的,到我們家時似乎生了重病,昏迷不醒,迷迷糊糊地隻會喊娘。爺爺說小允是我公公李謙在外麵妾室生的孩子,原先一直不敢相認,後來母親死了隻能接回來。那時我公公剛在明宵宮之變時因公殉職,我雖然覺得公公不像是會瞞著家人養外宅的人,卻不敢多言,何況小允膚色樣貌就是典型的中州人模樣,和李家人頗有相似之處,便應承了爺爺的吩咐,專心照顧小允。
“小允那一病病了許久,好起來後便記不清楚以前的事情。爺爺心疼他,對他格外疼愛,而小允習文練武也是樣樣出色。不過終還是有些叔伯兄弟們瞧不起小允的出身,充弟小時候不懂事,居然當麵罵了他的母親,氣得小允和他打了一架,失手打傷了他。那件事爺爺雖然沒說什麼,小允卻漸漸沉默開去,隻是埋頭練武。我那時就想,他這樣的性子,怕是一定要有個活潑開朗的姑娘,才會激發他內心的熱情。”
聽到這裏,見馮氏微笑地看著自己,清越心中一酸,哽咽道:“可我卻害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害他的人,不是你,是皇上。”馮氏低聲道,“我告訴郡主這些,就是想讓你體諒小允自幼孤苦,救他一命。”
“他現在有危險?”清越一驚,她付出了那樣的代價換得不棄赦免李允,難道不棄還要反悔不成?
“小允的大哥,也就是我的丈夫李堯,現在是蒼梧王手下的元帥。”見清越遽然變色,馮氏苦笑道,“這件事原本我們一家都不知道,不料卻有個姓徐的中州人不知從哪裏得來消息,稟告了當今皇上。皇上便喚了我來這裏照顧小允,實際上卻是把我們兩個和李堯最親近的人軟禁起來。郡主也知道,皇上最喜歡……用家眷來脅迫對方,所以一旦越京危急,我怕我們都性命難保……這件事我一直沒敢告訴小允,隻想哄得他快些養好身體,用躡雲術逃走。可是他前些日子才在兩軍陣前使過此術,元氣大傷,不調養一年半載根本無法施術。郡主,小允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是我的小叔,我內心裏卻當他是我的孩子一般,還請郡主想個辦法,救他離開越京。”說著,馮氏屈膝便朝清越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