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終於等到你向我動手的這一天了……倒是突然覺得輕鬆呢。”不棄捂住傷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清越輕輕牽起唇角,“飛橋早就告訴我有這一天,我隻是不肯信——可你還要我怎樣對你才好呢?”
“你殺了李允。”清越盯著不棄慘淡的麵色,一字一句地道。看著血汩汩地從不棄的肩頭湧出,她忽然感到一種疲倦的哀傷——她終於還是傷了他,這個讓她從來道不清心緒的人。
“是啊,我再也抓不住他的靈魂了,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的血契之力阻隔在外,天知道那是什麼。”不棄說到這裏,忽然朝清越歎了口氣,“算了,我現在還有要緊的事要做。你也不要再朝我動手了,反正我也是快要死的,你動手我心裏會難過。”
“你動手我心裏會難過。”不知怎麼的,聽到這句話清越一陣心痛,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看著不棄踉蹌著走到神殿後門,打開門走了出去。
“後土,我的後土……”血泊中的白太後忽然掙紮起來,伸手抓住了清越的裙角,斷斷續續地開口,“他瘋了,他會把後土毀掉……快去阻止他……”
他要毀掉後土戒指麼,那代表了雲荒“護”之力量的神器?清越雖然不知後土消失會帶來什麼後果,卻也莫名地擔心起來,掙脫白太後垂死的手指,朝著敞開的神殿後門跑了出去。
“後土……後土……”白太後無意識地念叨著這個牽係了她一生的兩個字,瞪著眼睛盯住清越的背影,在血泊中斷了氣。
神殿後門外依然是那片種植得密密麻麻的天心蘄,即使在越京陰冷的冬天裏,也搖擺著暗綠色的葉片從曄臨湖水中迎風而立。清越沿著鋪設在湖麵上的石墩往天心蘄叢深處跑去,果然看見不棄跪坐在最靠近湖心的石墩上,不顧衣擺都拖進湖水中,專心致誌地垂頭注視著自己的身前。
順著不棄的眼光望過去,清越看到了懸浮在他麵前水麵上的一團白色火焰,如同一朵盛放在半空中的無暇蓮花。那火焰的中心,是一枚白金托子藍寶石的戒指,即使在火焰中也依然散發著雍容柔和的光,像臨終時母親的眼光,無限哀憐地注視著自己的孩子。
驀地想起方才白太後的話,清越衝上兩步驚呼了一聲:“皇上,不要燒毀後土!”
“別過來!”不棄伸手阻止住清越的腳步,聲音裏沒有一絲猶疑,“朕不是要毀滅後土,隻是想用後土將沉沒在曄臨湖中的皇天戒指召喚出來。”
雖然形容落魄,但空桑帝王的積威猶在,讓清越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她眼睜睜地看著不棄將自己指尖的血滴落到火焰中,讓不滅的火焰托著後土戒指懸浮在曄臨湖水上方,將它獨有的淡藍色光芒射入曄臨湖廣袤的深處。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白色的火焰漸漸微弱下去,像垂死的鳥兒慢慢收攏了展開的翅膀。不棄的額頭,也開始不斷滾落冷汗。
一個身穿紫色衣袍的老婦人慢慢從遠處走向了不棄,她的手臂中挽著一隻竹籃,不時彎腰摸索著將熟透的天心蘄珠果采摘下來。不棄抬頭看見了她,不由欣慰地喚了一聲:“榕嬤嬤,給朕取些天心蘄過來。”
那老婦人正是主管這片秘密之地的不棄乳母榕淨夫人。此刻她聞聲抬起彌漫著黑氣的浮腫的臉,難以置信地朝不棄的方向望過去,囁嚅了一聲“皇上”,便順從地走到不棄身邊,將盛放著妖豔珠果的竹籃放在不棄身邊的石墩上。
不棄看也不看地伸手抓起一把天心蘄塞入口中吞下,再度將指尖的血滴入火焰之中,霎時之間,火焰漲大了幾倍,後土的光芒也越發明亮,引得曄臨湖最深的湖底也掀起了暗流,倒似有什麼力量在湖底回應一般。
天心蘄乃是上古破壞神的血滴所化,所以它的果實雖然含有劇毒,卻也含著破壞神殘留的魔力。此時不棄不惜性命,用魔血焚燒後土的方法想要引起皇天的感應,難道真的是不顧一切也要尋求那最後的力量所在嗎?清越的目光落在波瀾漸漸漲大的湖麵上,看著從湖心深處慢慢擴散出來的亮光,心中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