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歸長安(1 / 3)

《問天》reference_book_ids\":[7215931441866083383,7121912282342231048,6837367292053949447]}]},\"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夜,青紫如傷。

頭頂上的烏雲越來越濃,幾乎要遮擋住所有來自月亮的光暈,陣陣急躁的馬蹄聲逐一踏碎地上晃動著的一片又一片的黑影,馬兒粗重的喘息聲在子夜時分聽起來格外讓人心驚。

即便眼前是愈來愈沉的黑色,伏在馬背上的少女仍不停不懼地向前奔跑,奔跑。

停下來,就是死。

她的背後,有不止一匹的駿馬在鍥而不舍地追逐著她。從踏進京畿之地開始,伴隨她一起進京的老奴森叔、滿叔,甚至她雇傭的車老板,都成了那群追逐者的獵殺對象。

一個時辰之前遍身是血的森叔趁她不備的時候忽然翻身下馬,拚盡全力用血肉之軀拖住追得最急的一個獵殺者,她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隻能聽見馬蹄踏在人的骨肉上發出碎裂的聲響。她強迫著自己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最後的一幕畫麵,便定格在了長刀砍向還沒死透的森叔……

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此時,正是永徽元年,正月初十。

除了風聲,她聽見來自獵殺者的獰笑聲,恍若地獄的夜梟即將勝利的得意之鳴。瞬間,有利器破空而至的聲響,少女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希律律!”

這一支蓄滿了力量的箭矢偏了少許,刺進馬股,馬兒吃痛,高高揚起前蹄發瘋般猛地撒蹄跑去,馬背上的少女顯然沒有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瞬間被甩了出去。

兩旁,山澗深黝,不可見底。

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不見了蹤影。

有人在她墜落的地方停住馬,四下張望,幾個黑衣蒙麵人彼此打了個眼神,他們料定那個小姑娘是萬萬沒有幸存的希望,重新上馬,回去複命。

聽見頭頂上的馬聲漸遠,一隻一直攀著一段樹杈的手終於動了動。夜風吹在這個被斷定殞命的少女身上,少女正緊咬牙關,用力向上攀爬著。她單薄的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但她的眼睛裏閃著冷冽的光,她想,除了那個人之外,沒有人會想要她的命。

那好,既然老天爺又沒讓他們殺死她,那她,就一定要他們付出對等的代價。

母親,請你的在天之靈保佑孩兒,活著回到王府吧。

翌日清晨。

正開門準備出去掃雪的小尼姑驚叫了起來。

“師父,師父,這裏有個死人啊!”小尼姑丟下掃帚就往寺廟裏頭跑。

住持被她驚動,來到大門外蹲下身仔細查看這個滿身泥汙的人,她的頭發已經散亂,身上的衣裳被割破成碎片,被劃開的皮肉被冰冷的天氣凍住已經不再淌血。住持看罷多時,皺了皺眉頭:“唉,阿彌陀佛,將她用草席裝殮,送到城外去吧。”說完轉身便走。

小尼姑們雙手合十念了一段往生咒,按照住持吩咐的去找草席。

一個眉眼十分清媚的尼姑站在原地沒有離開,她走上前仔細摸了摸地上少女的鼻息,忽而滿麵喜色地朝四下裏招呼:“快,把人抬進去,她還活著。”當她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明顯地感覺到這個已經凍僵的少女手指抖了一抖。

住持眉目凝重地走過來,看著年輕的道姑:“才人你到這裏是為先皇守孝,為新皇祈福的,切莫被此等汙穢之氣汙濁了尊體。”

年輕的道姑冷冷地哼了一聲,盯著住持說道:“我還從不知道見死不救才是佛門的規矩。有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今日救了她,難道就不是為先帝守孝,為新皇祈福了嗎?”

“感業寺乃皇家寺觀,豈容閑雜人等隨意進入?”住持被她一頓奚落說得掛不住臉麵,卻礙於對方的身份不好直接發作。

道姑再也不看住持,偏頭對身邊的人說:“你們兩個將她抬進我的禪房裏去,她一個快死的人,還能怎麼了感業寺不成?”

幾個小尼姑七手八腳抬起地上的人匆匆進了一處西邊的禪房。

“住持,咱們感業寺可從不留生人。她此舉破了咱們的寺規戒律,恐怕不妥。”住持的身邊一個年老的尼姑垂著眉眼說。

住持望著年輕道姑的背影,麵色凝重地道:“且先由她去,畢竟這天上的風要怎麼吹,不是你我能看得透的。咱們寺內也不是沒有過飛出鳳凰的先例。但願她隻是一隻不成氣候的麻雀……”老尼看了她一眼,已經明白住持話中的意思。

“哎呀,才人,她醒了!”僻靜的禪房之中,小尼姑們已經給她換上了幹淨的衣裳,用雪塊搓了手腳,兩三個人忙活了半天,這個人總算是醒了過來。幽幽地睜開眼睛,第一眼,她便看到了一個十分美貌的年輕尼姑正俯身看著自己,她艱難地朝她擠出了一個微笑,哆哆嗦嗦地要開口稱謝,被尼姑攔住:“你也不必謝我,我隻是看不慣那個老尼姑的嘴臉,想要同她爭上一口氣罷了。”

其實她剛剛雖然不能睜開眼睛,心裏卻還明白,她和住持的對話也是聽得一字不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少女強打精神自己坐了起來,在床上朝她行了個禮:“師父雖然是在同他人慪氣,可也救了我的性命,我就該謝過師父的救命之恩。”

漂亮尼姑看了她一會兒,撲哧笑了出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麵前,端過一碗熱薑湯給她:“你這個人有點意思,脾氣和我很像。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床榻上的少女微微一愣,眼前的尼姑實在是快人快語,而她一雙眸子裏卻有著讓人心驚的光暈流轉,眉眼之間有著不可言說的貴氣逼人。

“我們才人和你說話,你怎的不答呢?”旁邊的小尼姑不高興地嘟囔著。

少女喝了一口薑湯,也朝她笑了下:“我叫李雲瞬,雲曦瞬變的雲瞬,是個落難之人。你是誰,為什麼要在感業寺裏做尼姑?”

“怎麼?我不像?”漂亮尼姑站起來張開雙手轉了一圈,盯著雲瞬問道。

喝光了碗裏的薑湯,雲瞬把碗遞給了身邊的尼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從沒見過一個尼姑可以蓄發,也沒見過一個尼姑要這麼多尼姑伺候。”哪個尼姑院裏會有這樣貌美又強勢的敢同住持搶人的尼姑?

“大膽,你敢這麼和我們才人說話。”

“哎,讓她說。”漂亮尼姑攔住了小沙尼的斥責,看著雲瞬,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你怎麼這麼肯定?”

“你身上有那種逼人的貴氣,你眼睛裏也有蓬勃的朝氣和戾氣,這兩種氣都不該是一個出家人身上所有,你說我說得對麼?”喝了一碗熱薑湯,雲瞬覺得好了很多。

漂亮尼姑也似笑非笑地瞧著她:“你說你姓李,在咱們長安城的天子腳下,姓李的人大多都不會成你這副樣子,你究竟是誰?”她的臉上帶著好看的笑容,但她的眼睛裏卻寫滿了寒冰和戒備。

雲瞬從容不迫地對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間帶著幾分的無奈和蒼涼:“大概我同你一樣,皆是想要活著卻偏不能好好活著的落魄之人吧。”

漂亮尼姑看了她一會兒忽而嬌笑出聲,屏退其他的沙尼,拉近了椅子同她低聲說:“那你就打算這樣一直落魄地活下去麼?”

雲瞬的唇角勾起一絲含義不明的冷笑:“我母親的身上還背著莫須有的罪名,我的兩個老奴死得慘烈又冤屈,為他們,我也不能允許自己一直這樣落魄下去。”

“你是被人追殺,才到了感業寺的嗎?”

“是。”

“那你知不知道是何人要置你於死地?”

“雖然我不清楚他們的身份,但我能確定,這些人和害我母親一族的人乃是一夥的。”

“你想不想替他們報仇?”

“想。”

“很好,看來我救了你,是很值得的一件事情。”漂亮尼姑才第一次對著她真正地笑了起來,“可能你也猜出了我的身份,不錯,我就是先帝的才人,武媚娘。”

雲瞬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她早就聽人提起。

“才人,不好了!”剛剛離開的小沙尼急匆匆地跑來,武媚娘看著她眉頭一挑,“什麼事如此驚慌?”

小沙尼吞了口唾沫驚恐萬分地低聲說道:“我剛剛路過住持禪房的時候聽見裏頭有人對住持說要……要……”

“要什麼?”

“要尋一個借口,除掉才人!”

雲瞬聞言一驚,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武才人此刻的處境竟然也是如此凶險。

“你敢確定?”武媚娘顯然也被此消息震動。

“奴婢肯定,那個人離去的時候,有大明宮的腰牌從她的衣袖裏掉出來,被奴婢看得真切。”小沙尼肯定地說。

武媚娘低垂下眼簾,盯著地上雲瞬那一雙磨得破爛的鞋子,半晌,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說道:“我也不願這樣一直落魄下去任人宰割,可我現在隻如同籠中的囚鳥般被牢牢束縛。李雲瞬,我救了你一次,你也要救我一次,這樣才算公平。”她站起身來,到桌案前飛快地寫好一封書信交給她,“你把這封信想辦法交到當今陛下的手中。這計劃我本來還需要一點時間,但是現在看來是刻不容緩了。李雲瞬,如果我的計劃成了,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

“可我這樣的一個弱女身份,要怎麼才能到皇宮裏將你的信交給皇帝陛下?”雲瞬說出自己的疑問,這個武媚娘也太看得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