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收拾完全,別了眾人,直至城門。城門已閉,花老將扒牆索取下,依法而行。進得城來,街上梆響鑼嗚,柵門已閉,不敢上街,自房上行走。及到任正千家,亦不呼門打戶,從屋上走進來,直至裏麵,並不見一些動靜。又走進內院天井中,忽聽鼾睡之聲,潛近身邊,此時四月二十上下,微月漸明,仔細一看,竟是任正千!在房門外放了一張涼床,帶醉而臥,別處並無一人。花老用手推之,推了兩番,任正千朦朧之中問聲“那個?”仍又睡了。花老點頭道:“怪不得其妻偷人,茫然不知,今將他扛送江河之中,他亦未必知道。”又用手著力一推,任正千方醒,喝道:“有賊!”將身一縱,已離床七步之遙。花老低低說道:“任大爺,不要驚慌,我乃山東花振芳也。若是盜賊,此刻不但將你銀錢偷去,連你性命都完了。”任正千聽說是花振芳,雖月光之下看不明白麵貌,卻聽得出聲音,連忙問道:“大駕幾時來此?夤夜到舍,有何見教?”花老道:“大爺不要聲張,在下昨午至貴處,連夜到府來救你性命。”任正千驚問道:“晚生未作犯法之事,有甚性命相礙,老師何出此言?”花老道:“駱大爺到那裏去了?”任正千道:“那個輕薄的人,說他作甚!”花老道:“好人反作歹人,無怪受人暗欺。”遂將王倫、賀氏,賀氏過書房相戲,反誣他輕薄無親;自縛跪門,不辭而去,說了一遍。任正千歎道:“此必駱宏勳捏造之言,以飾自己輕薄之意,老師何故信之?”花老道:“因怕你不信此言,故我夤夜而來,與你親眼一看,皂白始分,而駱大爺之冤亦白矣!我也知令正夫人在王家五日未回,此刻正淫樂之時。想你武藝精通,自能登高履險,趁此時我與你同到王家捉奸。若令正不與王倫**,不但駱大爺有誣良之罪,即老拙亦難逃其愆矣!”
任正千被花老這一番話,說得纔有幾分相信。答道:“我即同老師前去走走。”花老將任正千上下一看,道:“你這副穿著、如何上得高屋,速速更換。”任正千自王家回來,連衣而臥,靴也未脫,衣也未卸。花老叫他更換,方纔進房,脫了大衣,穿一件短襖;褪下靴子,換一雙薄底鞋兒,把帳柱上掛的寶劍帶在腰間。走出房來,同花老正要上屋,祇見正南方火光遮天。花老道:“此必那塊失火!”將腳一縱,上得屋來,那火正在南門以外,卻不遠。花老道:“不好了,此人正在我的寓所。大爺稍停,我暫回南門一望即回。”任正千道:“天已三鼓,待老師去而複返,豈不遲了?即老師行李有些損失,價值若幹,在下一定奉上。”花老道:“大爺有所不知,老拙今來一眾十五人,騎了十五匹騾子,皆是走騾,每個價值一二百金,在南門外炎帝廟寓住,故老拙心焦,不得不去一看。”任正千道:“既是老師要去,速些回來纔好。”花老道:“就來。”將腳一縱,上屋如飛而去。
任正千坐在涼床上,細思花老之言,恨道:“如今到王倫家捉住奸夫淫婦,不殺十刀不趁我心!”在天井中,自言自語,自氣自恨,不言。
且說花振芳來到南門,見城門已開,想道:“自必有人報火。”遂跳下出城,舉目一看,正是火出於炎帝廟中,真正利害。正是:風趁火勢,火仗風威。
卻說花振芳急忙走到跟前,見救火之人有一二百,東張西望,不見自家帶來的人。想道:“難道十四個人,一個也未逃出不成?”正在焦躁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