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雙目平靜地望著我，神色淡然，啟唇將我名字平靜念道。絕對是我此生頭回發覺，我平淡的姓名還可念得這般悅耳動人。
“吳氏，微顏。”
那聲線太過輕飄空靈，以至於站在那裏的我一時間還是僵在遠處，享受這少年繞梁之音。
對麵似乎有誰低笑著清咳了聲，也自然被不在狀態的我忽略，直到小十一給我紮的兩個墜蘇總角被某位小世子拽地刺痛，才醒悟過來。
側頭一看，那小世子麵上滿滿的鄙夷，別過頭去。對麵玄袍少年掩麵而笑，鳳目微彎。白衣少年已然淡淡地闔上了雙眸。
該死！
我暗罵自己，明明這一世在山門中天天麵對師兄們，已經練得對美男子頗有抵抗力，再加上，上一世的未炎，五年的妖孽同桌裴沫容和思江，我抵抗美色的能力應該達到了max啊。
這麼想來，一定是這個少年的容貌太過透徹聖潔，以至於非人間所能容受的吧。
待我訕笑著坐回馬車上，方才鄙視我的霍止就湊到我耳根子上低聲嘲諷：“莫要再丟我的臉。”
我嘴抿了抿，一記白眼回之。說的好像我跟你是一夥似得。
那位溫潤的玄袍少年開口，我這才發現，這人自始至終都掛著雍容淡雅的微笑，不知是不是古代的仆人都是如此訓練的。
“在下宋易邊，這位是我家公子南月。我二人自大燕鎬京而來，本想拜會神童小微顏，然當日冬青門門主宣告，小微顏已去往大理為其母守孝。本以為走了不會太久，沒想到一趕便趕到了白海邊，索性沒有出國便追上了二位。不知曉，小微顏此行，還需多久才可回故土？”
難不成老爹沒有向外宣布我要走多久？我想了想，答道：“還需兩載。”
霍止那小屁孩緊緊盯著我，眼神像是已經將我識破穿透。我不敢暴露自己說謊，隻好無視處之。
玄袍少年眯眼笑道：“未曾想，貴山門門主之女也是如此重情識禮之人，琰玄自愧。”
琰玄大概是這人的字吧，我心想。
“我家公子本想設宴同兩位細談，不曾想路遇山匪，群仆皆散，隻餘我二人在車中。還請兩位見諒。”
“不礙事。”霍小世子淡淡開口道：“微顏，叫你家仆去幫南公子來禦車馬。”
呀嗬，這才走了多遠啊，就使喚起我來了。
我眯著眼盯了三秒霍止，霍止用他漂亮又冷漠的眼睛回視，直到我站起身出車輿去叫小十一，他才收回視線。
切，就勉強讓你使喚一次，算是我在大理借住，交的住宿費了。
不曉得是不是江南的晨曦都是如此，霧氣濃重，掩人視線，僅能在迷茫的一片淡灰色中隱約看見十米開外的石牆。如此情形，以至於這一世待在山中的我都驚訝萬分，還以為是起了前一世令無數人爭相帶上麵罩的霧霾。
高更坐在不遠處的車上，而小十一騎著高頭大馬，背影有些茫然寂寥。見我走來，立刻下馬。我身上一暖，這才發現他一直緊緊握著我驅寒的披肩，等我歸來。
我口中生澀，霍止那種使喚人的口氣更是學不來，隻是讓他把馬交給高更處理，自己默默地牽著他的衣角，讓他坐在車兒板子上，將披肩給他蓋上，我抱著他有些寒涼的手，窩在他溫暖的懷中。
聽見動靜，霍止探頭出來，“回來，車裏暖和。”
我扒著小十一的肩膀對他做了個鬼臉，又窩了回去。
霍止消了腫的俊臉上麵色不濟，冷冷道：“去碼頭。”隨即“啪”一聲甩下了簾子。
我可憐的小十一，剛被我暖熱的手隻能去抓那粗糙的韁繩。我揪著披風，將小十一和我都裹在其中。
越是離近碼頭，四周的霧氣越是淡了。從車輿內傳來宋易邊和霍止兩人有條不紊的對話，其中好些陌生的句子像是深奧的文言文，我實是聽不懂。
然而我注意到，那白衣少年從頭至尾未說一句，是睡著了嗎？
我卻隱隱有些欣喜，因為那也代表著，從頭至尾白衣少年都隻對我起了好奇，隻念了我的名字。可是，我長得又不算漂亮，那如謫仙下凡般的少年，周圍的花花草草一定不少，怎會看上我，難不成是我的才情，或者是冬青門，才不得不留意到我。
突然，我麵上燒了燒，想起方才，不知曉自己看呆的模樣是不是也被南月留意到了。
唉，我的一世英名，就這麼毀於一旦，還偏生被南月和向來就嫌棄我的霍止看見，真是不曉得這會不會成為接下來一年被霍止掛在口頭上損的話題。
小十一“籲”了聲，原來這麼快就到了碼頭，我們五人從車上下來，高更早已租好了船隻。
趁著霍止離那兩位遠些的時候，我跑上前悄聲問他：“喂，霍止，他們是不是也要隨我去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