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的日子裏,我作為孩子團的領頭羊,終於回到了課堂,這第一節課就沒幾個人專心聽,我也被他們……看得十分別扭。呃,作為團長,我理解大家因我回歸而興奮的小心髒,但也用不著整節課都盯著我後背吧……
那僅是叫我分心的一點原因,最意外的,還是這位站在台上搖頭晃腦的夫子,我的二師兄。
在大理閑著的那段時間,我沒事就在猜想冬青的現狀,山上的九位師兄過得好不好,那時我猜想,大師兄在大燕朝中作為,而小十一跟著我來了大理,那麼冬青山上,為我一群小弟教書的,應該是我外交辭令一套一套的七師兄才對。可為何回來後,卻連他人影都見不到。
課間休息時,我問了二師兄,他隻是告訴我,大師兄和七師兄需要休養,沒心氣給我們這幫將他倆氣得半死的熊孩子們授課。
我默默歎了口氣,其實,二師兄他並不是個很會說謊的人,遍瞎話的段數還沒口齒不靈利的小九高。我也不拆穿,更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在上課前,對著大家夥兒提議,去看望生病的大師兄。
我孩子團那幫小弟們自然十分捧場的鼓著小巴掌。
我在掌聲中微笑,回望二師兄。隻見他定定看著我,臉上顏色白了紅,紅了白,看得我甚是愉悅。
當我手握狼毫筆,歪頭瞅著駐足在我桌前,上課欲談下課事的二師兄,他癟著嘴看我,沉沉歎了口氣,裝作檢查作業樣,將我桌上的竹簡拿去看。待他交換於我時,尾頁已多了一行小字“大師兄負傷需靜養,課後詳談。”
帶到我團弟兄抄起書包打算跟隨我而去,我已站在台上,施施然告訴大家,“我們敬愛的人,吳大先生的病情,據了解,需要靜養。”然後自選自為代表,待大家都走了後,才跟著二師兄去探望。
可沒想到的是,他帶我去的,竟是冬青山背陰麵的石室。
唯一一次去那裏,還是在我四歲的時候,那時玩捉迷藏,拉著茹女藏身在石室後,從天色將黑,一直等到伸手不見五指,茹女抱著我胳膊抽泣,我隻是一邊走著,一邊安撫般拍著茹女的後背。待到我將茹女送回家時才知曉,整山人都被派去找我倆了。
我曾以為,大師兄的傷不過皮肉,可當我看見他那副樣子時,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躺在屋戶盡封的石室,石室外三師兄靜靜看著室內打掃的四師兄。
身前二師兄一聲歎息,讓開路,我從他身後走出,三師兄和四師兄見我來了,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愕,然後沉著頭,默然不語。
陰影滿布的石室內,暗光飄忽,燭火明滅間,我看見大師兄臉上布滿疲憊滄桑,胡子拉碴,發如亂麻,卻安靜地好似睡著一般。
在這滴水可聞的石室內,我緊緊抓著冰涼的鐵網,盯著我那苦命的大師兄,胸口鈍痛,下一瞬就被一股冰涼遏製,我卻沒有理會那種奇怪的感受,沉聲問道:“是誰將我大師兄打暈的?他身上明明沒有傷,為什麼要躺在這裏!”
我想自己的語氣一定不是一般的憤怒和嚴厲,以至於三位師兄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三師兄滿眼痛色,張口欲言,這時突然從而後傳來細碎的鎖鏈聲從我身後傳來。
然而我轉身後,卻受到了驚嚇,“啊”一聲跌坐在地上。
大師兄髒亂的臉貼在鐵欄,雙眼通紅,狂吼著不斷對我的方向,向鐵欄抓打。
四師兄將我扶起,我緊緊握著四師兄的手,忍不住顫抖。
天哪!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文爾雅的大師兄嗎?怎麼會變成這幅野人樣兒?
我想這輩子,我是忘不了那日,黑色屋室內血紅色的眼,盲目而憤怒,瘋了一般地敲打鐵欄,即便手上早已傷痕累累。
從沉重的石室裏出來後,我不顧四師兄的阻攔,衝進老爹的書房,他靜靜看著我,神色哀痛,像是早早了解了一切。他拍著我的腦袋,卻讓我覺得可笑,“微顏啊,你還小,吳大的事兒,你還管不了。今日的事兒,就忘了吧。”
我一把拍開老爹的手,這絕對是我首次對他這樣無禮,火氣衝上腦門的我,哪裏還管得了那麼多,大吼道:“我還小?”
我聲音真是尖銳地將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小了就能被你送去天青,我小了大師兄要留在大燕朝廷中?你將我們當成什麼了!我若是還小,早就因為被自己親生爹爹拋棄,沉屍還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