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宋易邊扔在牌坊口,還好他不一會兒便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對我笑著展開手心,我打開被抱得像粽子一樣的小東西,那是夾雜著墨綠色斑點,類似綠豆糕的東西。
宋易邊揚了揚下巴,示意我可以吃下去。然而我一口將它吞下之後,他卻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嘴巴都合不上了。下一秒,我便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做這種表情。一股寒涼之意從我的舌根傳向整個口腔,比生嚼了薄荷的感受還要多一層冰,我腦袋嗡的一聲響,牙神經都忍不住收縮,冷得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下來。
這時,一雙手臂環上我後背,霎時間小宇宙裏溫暖如春,抬頭一看,宋易邊正拉著廣袖裹著我,在頭頂深深凝望,“小微顏終究還是小孩兒,吃清口糖都是舔的,特別是天晴出產,哪兒有一口下肚的?”
我想自己當時的眼神一定集結無辜和委屈於一身,才讓宋易邊明白我是第一次吃這玩意兒,這種山裏人同大城市中人的對比,實在讓我不爽,從他大哥哥一般護著的懷中掙紮出來後,寒風立馬被勞什子清口糖放大了十倍,冷得我連打了兩個噴嚏還不夠,雞皮疙瘩又起了來。
那時的我多麼想再次鑽回宋易邊的懷抱之中啊,然而我回頭望了望,他還是站在榆樹下微笑,硬生生將自己的視線從那人那景之中抽離出來,倉皇地逆著人群向街道燈火最盛之處跑去。
午月路兩側商戶無數,行走其間的人們,視線不能避免地被其琳琅商品吸引駐足,拿著吃食邊走邊評論的也占七夕遊人中的大多數。
我駐足在一家灌湯包包子鋪前,雕版價格清清楚楚地篆刻著幾行關於各個口味灌湯包的價格,從小店內傳來的真真濃香讓我欲罷不能,即使如此,當我清晰數著永遠鼓不起的錢袋子那些可憐的銅板,還是猶豫了。
吃,或不吃,這是一個問題。
不待我糾結下去,一道華服身影已然停在了我的麵前,那華服雖然用材精致,難得一見,但穿它的人好似對其並不珍惜,上麵大大小小被撕裂的口子至少有二十處了。這種衣衫不整的人,自然被門口的店員攔了下來,他搖著頭邊歎息邊解釋著什麼,負手開始在那人麵前來回踱步徘徊。
我拍了拍他的肩,看見我時,眼睛中閃現的不知是活見鬼的驚訝,還是終於得救的興奮,但從他的話中看來,泰半是興奮吧。
“多謝多謝!”他仰頭對著天空作了作揖,拉著我比他柔嫩許多的肩膀,言道:“一一要吃這邊的灌湯包,我錢沒帶夠,正巧你來了,有多少,能先借我一些嗎?”
他眼神一直在往我的腰間瞅著,看著我都實在不好意思不借給他,我剛要掏出十枚銅板時,他卻一把將錢袋子從我手中奪過,“江湖救急,這些先給我,雲遊今後定當加之百倍相報!”
可是當那指頭撥著快速數清了寥寥二十文後,他的臉已經耷拉了下來,“隻有這些?這也不夠一屜的啊!”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無奈道:“不夠就還給我。我可不稀罕你什麼百倍報恩。”
“這怎可?”他將二十文護在腦後,一臉嬉笑,“大丈夫一言九鼎駟馬難追,怎可將借出的東西突然收回?放心,待到我同一一婚禮上,定有你一份喜酒的。”
我眯著眼看他不語,這家夥上次坑了我,這次還要拿走我最後的生存金,我冷冷道:“首先我不是什麼大丈夫,其次,你不知道我叫甚名誰,今後到哪兒給我送喜帖?”
“這……”他愣了愣,看著我抱歉一笑。
果真!他連我什麼名字都不曉得。
“到時候自然有辦法的!”
那個破著口子的家夥甩著錢袋子,趁店門口的人不注意,溜了進去。那種半彎著推伏背的姿勢,想將他聯想成一個豪門世家的公子哥兒實在是難。
可令我不解的是,若果他就是當初布陣的那人,為何陣法明明是需要施陣人的生命作為代價,而這個叫做雲遊的家夥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好到能夠坑我的錢。
難不成他並不是那個要置南宮越於死地的幕後黑手?
真是起了怪了,腹中的饑餓竟然沒有將我的意識喚醒,讓我回過神來的,反倒是雲遊在店內的大聲喊。
“啊!打人啦!啊啊!”雲遊做板頭鼠躥狀從店內竄了出來,這下身上不僅僅是破了口子,還被撒了一身湯汁兒。
他向門口衝來,見我還呆呆立在遠處,立即招手大叫:“跑,快跑!這些家夥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