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的十幾個時辰裏,許是真將同宋易邊去玩當成了件事兒,時間便過得飛快。
我用半天的時間去尋找七師兄,大街小巷,隻要是西梁的茶館我都轉了個遍,可僅我一人的力量並沒有什麼卵用,宋易邊也沒有同我聯係。
到了乞巧節那天晚上,也就是現代的七夕節,宋易邊的坐騎,西梁名駒四方馬,已豎著高昂的脖子,直挺挺立在旅舍前。
哎,幸好那架勢並沒有多麼轟動,他口中“籲~”著馬哨的時候,我正俯在窗欄邊,向遠方眺望,他玄黑色的袍子在今夜通明燈火之中,隱隱浮現乍白精光,而比那精光更為耀眼的,則是他坐在高馬之上,仰頭那一臉明媚的笑。
西梁位於洪路西部,原本平原廣布的藩屬,卻偏偏在都城那處,山勢起伏。若是從高空看來,一定會讚歎此處選做都城極佳,易守難攻。而為其都城守衛門戶的高山,正踏在我和宋易邊共乘的馬匹底下。
宋易邊這隻狡猾的狐狸,竟然隻牽了一匹馬帶我玩,還美其名曰“教我禦馬”,把我夾在馬鞍和他堅實的胸膛之間,坐的一顛一顛,屁股都快磨開花了,宋易邊笑得爽朗,我聽著卻好似幸災樂禍,趁著我呲牙咧嘴沒注意的時候,俯在我耳邊輕聲道:“微顏,你頭發真香。”
聽到這話,我能感受到臉頰升溫升得迅速,毛孔都被打開,涼風打在我臉上,又刺激得汗毛束了束。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宋易邊也是個撩妹高手啊!
撩妹高手終於將我帶到了他口中那絕佳的觀景地點,才將我放下。
夜幕下的大月城真是證明了它如何名副其實。沿著瓜河而去,星星點點的燭光彙集,光彩琉璃,好似金黃色的星空,其間穿梭數不清的蓬船。大月城牆之內,家家紅燈高掛,已然將大月方方正正的街道歸置其間。宋易邊他們家,也就是西梁王宮,正對著午月路,坐北朝南,而其後便是無盡的黑暗。而黑暗之後,便是暗黃彎月,緊緊連著王宮最高處那朱殿,地平線附近顯得更是比往日大。
宋易邊站在我身後,長長舒了一口氣,張開雙臂,夜風吹起他的廣袖,他擁抱著整個大月城,對我笑道:“微顏,你喜歡西梁嗎?”
“良辰美景奈何天?‘你不願意種花。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宋易邊,你有多喜歡西梁呢?是因為是你將來的國家嗎?”
他向前走了兩步,墨黑色的雙眸吸著月光,淡然而憂傷,“我從不能選擇我的親生父母,帝王路能走多遠,我不曉得,但一踏上,就再也無法撤回腳步。曾經問過父王同樣的話,他卻給我一耳光,厲聲訓斥我,人和成國,帝王的疆土上最有價值並非我玩的玉石寶礦,而是人心。”
我凝視著笑容慘淡的他,竟然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宋易邊並不曉得會走上帝王之路,而我也沒有猜到會被推離富貴榮華的一生,哎,不曉得那個叫晉魔王的小哥如今還好不好,是不是同我一道轉生到了這個世界呢?
心髒跳得越來越慢,時間仿佛就這樣靜止,我感受不到風的聲音,七夕的萬家燈火也在視野之中漫漫混沌成一片黑暗,此時,我的眼中就隻有宋易邊英俊得不可方物的側臉。
難不成,他就是那個曾今對我有恩的晉魔王?
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如果……如果你將來稱王封侯,會將誰拉在帝王座側?”
他轉身向我,那暖意笑容乍現與天地之間,真是像極了晉魔王扮作無常時,拉起高帽的那一幕,心髒都快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他頭上時銀白星空,背後是金黃銀河,彎月環著他的腰,他華麗輕柔地聲音鑽進耳畔,“若真到了那時,我的事兒,誰能管得著?”
後來的時間裏,我都處於神情恍惚的狀態,隻是那一句話,就足以認定,他就是前世的晉魔王,因為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就在十年前,那樣一個束發男子將我攬在懷中,衝著那幫鬼差們狂放地仰天哈哈一笑,“我晉魔王想做的事,豈是你們這些嘍囉能管得著的!”
我還記得宋易邊後來換了馬車,帶我去瓜河河畔遊了一番,隻記得人很懂,車也很多,他給我遞來麵紗,後來說了好像是奇怪我為什麼走神,調笑我被西梁美景鎮住了之類的話,後來自己回了他一句什麼,他就用那墨瞳深深看著我,牽著我的手在人群中串流之時,就再也沒有同我搭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