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下樓時,底下的茶座中,客人已寥寥無幾,一個白衣****的墨瞳佳人早已等候多時,旁邊站著的,是一身勁裝的那圖撒。白衣少年黑冠束發,秀美麵色清淡如水,雙瞳緊凝盞中香,一縷碎發從髻中逃脫,遮擋在額前,嚴整中透著一絲柔情風韻,可冷澈的眼神卻讓人不敢靠近,尤其是從他府中說都沒說就跑出來的我。
我直直僵在原地,後麵宋易邊卻輕輕推我,輕輕道:“無事。”
無事?無事南宮越閑著找到這兒來!
這時,戲台子上猛然喧鬧起來,我扭頭一看,戲台前早就被擠得滿滿當當,就連兩旁廊下也站滿了人。
“前些日子就聽說芳文樓要推個新人,正巧,逮今兒給碰上了。”
“看人被安排在頭場,保不齊以後就是個角兒。”
廊邊那些不交茶錢的人談得正歡,小兒就來“清理通道”了,就著掃帚三兩下劃拉著,撥開一片人群。
那些人口中的新人剛一露頭,話都沒講,就引起一片喝彩,靠近梁柱的那位連口中磕了一半的瓜子都掉到地上,也不忘高呼一聲“好”。
趁著小兒撥拉人的這一下,我視野正好穿過人群,總算是瞧見那位粉麵小生,清秀眉眼微沉嗓音,一顰一笑一抬步,妖嬈身材盡顯,就算我想將其當作男生都難。我這種不懂戲的人,隻聽詞話,而身後那位仁兄早已機智地站在樓梯上方,手指半打著節拍哼了兩句,轉眼對我就是一笑。
看不出來啊,宋易邊竟也算是一小戲骨。他也僅是聽了幾句,就又下了樓來對我道:“尚可,卻還不到能撐起一場台麵的功夫。”
“可這半晌了,也沒見跟前兒有人走啊。”
南宮越輕輕拍了拍我的小腦袋,笑得是那般無奈:“走吧,再晚的話,照顧你的那位婆子就該著急了。”他可算提醒了我,我扭頭一望,外間的茶座早已不見南宮越身影。
沒想到天色已經這般晚了,回院子的路上,冷風颼颼灌進車輿,鑽進袖口,我胳膊上一陣陣發寒。方才南宮越已經發現我倆出來玩的事兒了,回去不知道又該如何教訓我……
可宋易邊卻在車上話風一轉,撫著下巴看向窗外,做思考狀自言自語,他話中前麵那些我聽的並不真,唯有句“可南宮越又為何在這兒……”聽得正真,便回了句:“人皇子說不定是來視察民情的呢!”
此話一出,我和南宮越都放肆地笑了起來,若是讓一個自帶聖光的白衣少年,去做那些個沾染人間煙火的事兒,恐怕就算皇帝老兒和一群文臣們做一樁車輪口水戰,對南宮越也收效甚微。
可南宮越是真的為了我才去芳文樓,那為何又要見到我之後就走呢?當時的我並沒有深想到第二個問題,可當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後,任心緒再穩健的人,也免不了消沉。
此時的我隻是坐在馬車上發呆,同南宮越初次見麵,以及後來被救馬車,破廟相處等事情的一幕幕有如過電影一般閃過腦海。總結下來,根據燊所說,南宮越幼年遇到了些事情,也算是後天麵癱,但對我是著實不錯的。且不論在吃穿用度上從來沒有對我進行限製,我自己卻不好意思畫他口袋裏的前,就光是他多次救我於危難之中,都夠我好好謝他一陣子的了。
終於,宋易邊輕輕拽了拽我的袖口,將我從呆滯狀態中拉扯回來,撩簾一看,竟這麼快就到院兒了。宋易邊向我抱歉笑著,言道自己還有要務處理,就不將我送進去了。
當時我客氣著笑應下來,可馬車剛跑遠就後悔了。抬頭看去,這牆修得真是實誠,光滑地連塊凹陷都沒有,借力都無能的情況下,我那些捉襟見肘的輕功一下就現了形,隻能乖乖走正門回去。
一路上盤算著,若是南宮越問起來,我又該如何“招供”,卻突然傳來了燊的聲音:“微顏,小微顏你慢些!”
我轉身一看,燊已經跑到我麵前,扶著膝蓋大喘氣,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我隻聽出了一個意思:七爺心情不好,正傳喚我呢,叫我做事比往常仔細著點兒。
我安撫地拍了拍燊的後背。放心吧,本小姐掙錢的本事沒有,替人扛黑鍋的本事可是一流的,就沒有姐抗不過的,也不看看姐家裏那一幫子都是幹什麼的,走鏢的!雖然……這次給我的隻是南宮越發泄時的一個陪練。
預想的暴風驟雨並沒有發生,我推門進去的那刻,南宮越已經直挺挺坐在桌前,不冷不熱地問了句:“玩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