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他定是看見我和宋易邊一起出去了。
南宮越白袖一樣，舉起茶盞的同時，悠悠開口：“今兒怎的有心出去了？”他微微抿了一口，我背後冷汗淋漓，他的目光擦著杯口向我望來，我仿佛看見長年風吹雨打不動的湖麵泛起了波紋，“誰送你回來的，用的馬車？”
嘎？堂堂大燕七皇子的智商應該不會聯想不到是宋易邊送的我，那麼南宮越應該是沒有看見我和宋易邊了，但那麼近，就連我這個沒有內力增強目力的普通人都看到了，他竟然沒有發覺！
我暫時將這個念頭壓在一旁，盡量誠懇地回應道：“小十一隨著不曉得姓名的一位貴人來鎬京看我，一時激動，便忘了報備，請七爺見諒。”
“下次留著點兒心。”
見南宮越的手終於又開始動了，茶蓋滑動杯口的“刺啦”聲撥著我耳膜，爺終於開了金口，告訴了我期盼許久的消息，“吳大隻是返祖，性情已經控製住了，你大且可以放心。他讓我帶話給你，天氣涼些的時候，會親自過來，給你帶些你娘親親手縫製的棉衣。”
“你……你真的治好他了？”
南宮越輕輕一點頭道：“你的大師兄並非漢人，大抵是白海某個島裏的遠古部族人，返祖現象並不常見，但定是有什麼誘因的。”
“不用玉白草？”
“小微顏若是信我，就莫要問細了。”
我雙手捂著顫抖不止的嘴巴，眼前一片模糊，淚水滑倒手腕，一滴滴留了下來。南宮越安之若素地在坐上對我講：“幸好你兩位師兄對其照顧周至，沒使之身上的傷口潰爛。”
“他……他可是默人，古默人？”
南宮越猛然抬頭，幽深的雙眼凝著我，好似要穿透我的內心，又似要將我吸進去，半晌後，才開口問道：“你是從何處得知古默人的？”
我聲音顫抖：“我，我十師兄小時在別人家做仆時，曾見過……”
“不許再同他有交往！”茶盞被南宮越放在桌上，他的聲音低沉了一個八度，氣氛一時間有些肅然，“你懂？”
我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想應下，可卻細心地發現，南宮越放下茶杯轉而握住座椅的右手，顫抖不止。
“微顏知曉。”我斟酌半晌，雖然從來沒有見過南宮越發脾氣的模樣，但下意識裏卻不想惹到他，畢竟他現在算是我的飯票和恩人，一時的嘴硬並不會換來他的什麼好臉色。
他緊緊盯著我鞋前的三寸地，我也恰好垂著頭看著那處，兩人的視線卻並沒有交集。
老大不發話，我們這做小的的怎能隨意開口呢？或者可以說，敵不動，我不懂。總之，就這樣，南宮越沉默著的時候，我也隻能和他保持一致，入夜裏的蛐蛐聲越來越響亮，燈芯炸了一下，映照地南宮越臉色比方才的蒼白稍稍紅潤了些。
這時，門外有人輕輕叩門，南宮越應了後，燊端著熱水木盆直直向內間走去，原來已經到了七皇子大人洗漱更衣的時刻了。
燊擦過身旁時，同我對視了一兩秒，她的眼神實是怪異，好像從來沒見一個人被南宮越留在內間一般。
上天恩賜，七皇子大人終於在燊打攪了他發呆之後，擺擺手叫我回去了，燊同我一道退出他的房間。我這才知道，原來南宮越並沒有傳說中的皇子嬌慣氣兒，沒有人專門服侍他洗漱洗腳甚的，最多也就是讓人去打水罷了。
路上，燊的笑容極是隱晦，半憋半露，讓身旁的喔實在是別扭，忍不住問了她今兒是中大樂透還是撿錢了，燊好似已經習慣我口中蹦出來的那些個奇怪詞兒，自動忽略後猛然憋笑拍我肩頭，言道：“咱爺自小就懂事，乖巧，可自己的生活上還是有些輕視的，得是有個名正言順的人侍候了。”然後燊扭頭就走，將我一人呆呆扔在原地，仿佛她走得再遠，都能聽見她隱忍的笑聲。
這下就算我不想聽懂也難。燊又在胡思亂想，她不曉得我在南宮越內間裏是罰站去了，便將我同南宮越打我的主意要立皇子妃的事兒聯係起來了。
這女人的天性，八卦，真是千古難改啊！
可從那晚開始，我就發現，燊讓我幫忙的事兒越發多了，還大都是去給那位爺端茶倒水的事兒。那架勢，完全是為了我今後進入南宮越後宮坐的準備，哎，每每看到她的眼神，我心口都堵了一腔反駁的話，可她那麼高興，我總也說不出口。
更奇怪的是，燊即便已經將她能想到的一切有可能親近南宮越的活兒都交給了我，卻依舊會去找南宮越，次數仿佛比以前更頻繁了。
不曉得燊的腦袋瓜裏都裝了些什麼，我想的卻隻是，宋易邊說的會再見，就是他給我“我就是晉魔王”的暗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