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十四年元月,正是水枯草木無時,盤踞洪路西部邊陲的吐蕃部族率終於拋卻先前的小打小鬧,正式挑起了洪路戰火,向看似渙散的大理藩宣戰,西梁、大燕均未做出回應,對大理的支援請求視而不見,在此境況下,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的官員都猜想大理王霍肖不敢動兵,就當兩地都打算借此機會一探南部實力,大理王霍肖當即下令應戰。
方洪十四年四月,戰爭正在焦灼之時,西梁增援大理,在西部拉長了戰線,減輕了南邊大理的戰爭壓力,然而大燕朝中對於是否增援大理,形成了兩派意見,皇帝讓其自述意見,直到論戰的兩方都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皇帝才出麵,道一句改日再議。
經過近四個月的觀察,隻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大理這幾年並非虛度,孤軍在寒冷的西部戰線作戰,習慣了南方濕潤氣候的士兵卻並未出現大麵積不適,顯然是早就做好了同吐蕃打一架的準備。
以三皇子一黨認為,大理作為自己的藩屬,保衛西部國界是理所應當,作為大燕朝,應以主人翁的身份,增援大理,全殲吐蕃,以護衛我大燕朝邊陲。但站反對派的七皇子一眾文人則認為,大燕應按兵不動。西梁大理在這些年軍事實力突飛猛進,同餓極了的吐蕃開仗,八成是完勝,不僅不會損失大燕朝一兵一卒,也能夠消弱近年來實力急速膨脹的藩屬,若不巧,大理節節敗退,危及大燕,到時再增援也不遲。
方洪十四年五月初,吐蕃那方頹勢已顯,大燕朝廷裏的論戰還在繼續,經過七日早朝,皇帝老兒終於拍板釘丁,增援大理。然而這個作法雖然讓一波留著山羊胡子的文臣和五大三粗的武將都還算滿意,但兩派的人卻都暗自明白,那五爪金龍寶座上的人,還沒有愚鈍到昏頭。在戰爭答道最後的時候,再意思意思增援一下,才是最明智的做法。這一次藩屬製衡方式的辯論,也被後世稱為“五月論理”。
大燕這一動作南宮越看得清,遠在南方血雨腥風中的霍肖也不傻,恐怕燕皇懷疑他大理要擁兵造反,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
無論大理西梁鬧得怎樣天翻地覆,大燕朝廷中唾沫星子濺了多少,我躲在院子裏的生活始終安閑,燊孜孜不倦地教著我這個時代女子應該掌握的技能,紛繁複雜,唯獨庖廚間玩的十分溜。我偶爾能從那圖撒哀歎不斷的口中,得知些如今天下局勢,和燕南冬青的消息。沒別的所求,隻希望老爹他們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然而每當聽到大理勉勵抵抗吐蕃的消息時,我心中卻總是半虛懸著,小十一的那張傷口猙獰的臉在我腦海浮現,小十一啊,你千萬不要出事,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祈禱起了效用,在“五月論理”之後不久,大理總算平定了西部邊陲。終日不見人蹤的南宮越也在那場論戰之後,搬回了院子。
那圖撒同另外幾人駕著馬車停在院子前,我、燊,還有些個往日打交道的護衛站在門口應南宮越回來。當先一輛白漆馬車停在院門口,許久不見的南宮越還是那身翩然白衣,我笑著迎了上去,然而他卻轉身背對我,一手撩著簾子,另一隻手上已搭上芊芊細腕。
被南宮越從馬車內扶出來的,竟是一個偏偏美人,她著一身青黃,裙擺繡著鵝黃牡丹,一條綢帶係在盈盈腰間,兩縷秀發飄在鬢角,眉心一點二龍戲珠瓔珞血紅痣,麵上淡粉清抹,顯得淡雅美人更是清絕無二。
這難得一見的嫻靜美女,站在安然如鏡一身雪白的南宮越身旁,就算是老眼昏花的老奶奶,也能感到兩人氣質相襯至極。
可惜心中一陣感慨過後,我不得不尷尬地從擋住南宮越腳前路上垂頭退下,哎,真是,我高興個什麼勁兒啊,人家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沒想到自己上去,瓦數蹭一下升得這麼高。若是宋易邊在場的話,我吳微顏才不會去迎南宮越呢!
不待我退到燊身邊,我的手臂已被人捉住,抬頭一看,南宮越正低著頭,澄靜的眸子凝著我,不過十幾日不見,好像這孩子又竄了一截子,這下徹底是要仰望他了。
“爺,我去給您和這位……這位姑娘去沏茶哈。”我衝他微笑道。
南宮越握著我的右手卻始終力道不減,他兩道入鬢的飛眉圍攏,不曉得是疑惑還是惱怒,隻聽他啟唇問道,“你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