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越這回是真地有了些雷霆之怒的架勢,就算是一向遲鈍的那圖撒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跟在南宮越身後,奇怪地望了高揚著下巴的屠姑娘一眼,便隱在樹上。燊歎了口氣,往庖廚方向走去,我呆呆愣在原地,燊方才站得比我近,到底聽到了什麼,讓南宮越這麼生氣。
竹林裏隻剩我和屠姑娘,這位狂妄的假小子,從背後突然搭上了我的肩,一副吊兒郎當地樣子對我說:“看到沒,像南宮越這種清高,就算是自己有一大肚子火,也隻會憋在心裏生悶氣。所以說,姑娘,莫要怕他。”
我尷尬地笑了笑,要不是知道她是女子,恐怕她的胳膊早就被我甩開了,“您在這兒隻是帶上一陣子,爺自然要給您麵子。可像我們這種雜使的丫鬟,敢這麼說話的,恐怕早就被趕出去了。”
“再者說,七爺他對我們一向溫和有禮,就光是練武,口上一萬個不願意,這心裏啊,還是會記著七爺的好。”她的手臂被我提著緩緩放下,“同樣的道理,屠姑娘,我與您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衝突,您的真身就算極難被人認出,就算被認出會危及到您的身份,與我無關的是,微顏也是不會往外說的。”
我看著這雌雄莫辨的臉,在白日裏顏色換了幾換,明顯是被我說中之後,麵上掛不住了,然而此時的我,心裏還想著在南宮越生氣的這段時間怎麼度過,沒有那麼多心思去深思,這位姑娘的肚子裏繞了多少個彎彎腸子……
她突然摸了摸我的骨頭,一副對著我肩膀十分感興趣的樣子,突然,肩膀上一陣刺痛,她扣著我的肩窩,拿指尖鑽了半天,真是疼啊,我淚水都快出來了,“屠……屠姑娘,您要是出苑子盤纏不夠,直說便是,微顏就算沒有多少壓箱底兒的錢,也是會傾囊相助的,啊!”
屠姑娘終於放過了我的肩膀,我嚇得往後撤了幾步,肩膀上嘎嘣一聲,好似上半身的血液一下子活了起來,剛才被捏過的肩窩好似一股流不盡的泉水,有一股清爽的氣息順著那處向脊髓滲了進去,又向外四散開來,就連方才因為練武而酸痛的四肢,都一下子舒活了起來,身體好似輕了許多,恐怕這是隻有減肥成功的人,才能感受到的身輕如燕。
這難不成,就是打通經脈?
我一臉驚訝地看著屠姑娘,她雙眼亦是直勾勾地望著我,目光深不可測。
那一日,她告訴了我關於她為何如此著裝的事兒。百年前,在洪陸尚未被大燕的先皇統一之時,那是候的大燕還叫的是盧地,諸侯爭霸,武林同朝政不分彼此,先皇父親當時的屬地正在極北之處,不過隨著先皇的等級,他看清了久居極北,而不願安遣的做法,從根本上的弊端,於是不顧當時相當於參謀人員的那群人半數以上的反對,征召兵馬向南方擴進。
先皇打出“傾國之力,安邦厚土。”的口號,號召大家向南方遷徙,然而當時中原安土重遷的思想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在北方那種剽悍的性情中,女子們隻有不到半數的人,選擇了隨軍。也許是因為有楚王過江,破釜沉舟,自斷後路的勇氣,才會使得他們所向披靡,戰爭雖然慘厲,無數人埋骨黃沙,但最後,在這血與火鑄成的堡壘之中,先皇還是奪取了中原,最富饒之地,也就是如今的大燕都城,鎬京。
曆史向來都沒有這麼簡單,雖然先皇和他們偉大的軍隊終於攻占了鎬京,可是這破釜沉舟之後,兵力的損耗不容樂觀,西邊小諸侯侵擾不斷,一次次試探盧地的真實兵力,此時的盧地已經內部空虛,一百個人裏麵都抽不出十個男性。於是,在遠離極北潛入中原的一部分隨軍女性中,一部分人被先皇看重培養。他打的並不是將她們都收入後宮的奢靡算盤,而是私密將她們編為一支軍隊,以男子的身份和訓練方法,終是將那些強敵們都蒙騙了過去。於是,交戰越發的少,友好鄰邦的提議越來越多,在大燕定都鎬京,自稱天子之時,這批神秘的軍隊,也就因為當時大男子主義的緣故,被掩藏在曆史的塵煙之中。
而她,少敬姑娘,便是轉為地下運作,人數極少,被燕皇直接控製的假小子軍隊顏良觀中的一員。
當她對我開始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從眼中,看見了她最終的意味。
她最後問起我,那雙瞳孔似是要將我吸入,“若是這幫人找上了你,你可會放棄被南宮越壓迫,走上自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