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鶴敞白衣風(1 / 1)

那夜,是我這一生頭回失眠。黑暗中,宋易邊的影子出現在眼前,忽然又和南宮越疊在一起,當然,僅從麵貌和性格上,他倆是極好區分的,畢竟沒有人能夠比宋易邊溫柔,也沒有人能夠比南宮越生的更出塵,即便是霍止那個美到不可方物的小屁孩,同他都不是一個畫風的。

自從那次落水,我就已經對他抱有好感,也許,更早到在馬車上見到他,被他整個人所震撼之時,就已經開始淪陷了吧。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著實把我也嚇了一跳,我翻了個身,對著牆壁,易邊華麗而柔美的聲音又滲進了耳朵,我仿佛看見,他一襲紫袍從空中緩緩降落,豎起的長發墜在身後,有一種狂妄,對我卻是虎嗅薔薇的柔情。

我突然有些慌,因為這並不是我認識的易邊,他不是虎,甚至說是柔情處處留,那是他待人處世的風格,類似打太極一般柔中帶剛,和懸崖邊上擁著我墜下的晉魔王自心底發出的狂妄,並不能相提並論。

在這個沒有月光降臨的夜晚,我的手指融在一片墨色中,被四散的清風吹得有些涼,好似那人在背後握著我的手,不經意流露出的關心,又像是他在那麼多人麵前故意為之,將院子起名為白霧苑,宣告著他的偏袒,他的好惡。

南宮越,這個名字在我腦海裏已經不知不覺存留了六年啊,即便是在大理,你留給我那小方玉,也害得我一低頭就想起了你,你這個白衣純淨,眼神透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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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姑娘,吳姑娘快醒醒,起床吃點兒東西,該去練武了。”又是一個夏天的早晨,昨夜睡眠質量極差的我,被燊硬從舒適的被子筒裏拽了出來,南宮越這哪裏叫關心我的身體,這麼高強度的練武,在我這種天生沒有運動細胞的人眼中,完全就是變相折磨!

我抗議,就算在你的地盤上做工,還是有權在工作時間以外任意支配自己的時間,為什麼美好的賴床還要被你奪取。可當看見竹林中的南宮越早早站在那裏,白衣綠竹間,清冷的眼神睨著我,我背後就是一股冷汗。人在屋簷下,哪敢不低頭,這白霧苑人家是老大,我就算心裏一百個不願意,還是要聽他的話。

往日裏,這道白衣身影旁邊站著的,總是那個青年書生聶先生,可今日他的身邊突然換成了屠姑娘,那個眼底下帶著兩個大大黑眼圈、站在那裏腦袋都點成雞啄米狀的清秀公子。我想當時自己的麵色一定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就算這兩人真的秉燭夜談,那為什麼南宮越還能這麼精神地站在此處監督我練武呢?也許小夥子精力大,是對這種反自然現象,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南宮越應該是特地領屠姑娘來參觀我們白霧苑特有的晨起表演,按照那圖撒的吩咐,我準備著紮了個馬步,你還別說,這幾日下來,我的輕功不見長,下盤功夫倒是越來越穩了,如果那圖撒沒有十分猥瑣地告訴我“下盤力道大,以後好生娃。”的話,我們友誼的小船還是不會沉的。

“沒想到,人丁稀少的七皇子白霧苑裏,就連一個侍候的丫鬟都得通曉武術。”屠姑娘一拍掌道,眼中滿是讚美神色。然而,這種神色卻在我後續花拳繡腿都半斤八兩的動作中,漸漸凝成了尷尬,到口邊的讚歎都被憋了回去。

他們兩人沒在石桌前品茶,而是作為參觀者,離我較近,我一個轉身之間,想要觀察二人神色並不是難事,可隻看了一眼,就已經在心中默默扼腕歎息,對不起,爺,給您丟臉了,可微顏我本就不是這塊兒料啊。

南宮越突然問起:“若未記錯,下個月的秋試結束了後,就是宮裏的選秀了吧。”

“七爺還真是處處留心,連這種事兒都記在心上。七爺若是想在這白霧苑添點兒人口,熱鬧熱鬧,少敬必當在宮中幫您打點,給你留意著些。”屠姑娘身子前傾,語氣旖旎,若非身著男裝,還真有些媒婆子的架勢。

南宮越淡然回到:“屠大人多想了。”

那位屠大人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在南宮越耳邊說話。我半虛的腿都忘了坐實,緊緊盯著那兩人,恨不得貼上去聽聽,屠姑娘那些讓南宮越臉色晴轉多雲的話到底是什麼,我腳剛落了地,仿佛耳邊傳來一聲驚雷,南宮越竟然炸了!

他蹙著飛眉,退開屠姑娘,眼神冷得冰碴子都快要掉出來,屠姑娘卻好似得逞一般,全然不顧這位爺的晴雨表上唰唰劈著閃電,自顧自在那裏十分挑釁地笑。

日頭還在往上攀,南宮越那邊的寒氣怎麼這麼重?

他突然轉向我,語言不帶一絲溫度,“夠了,今天就到這裏。”然後不理我、燊和那圖撒一臉懵逼,斷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