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幾日裏,燊不知為何,總是在我耳邊提到南宮越,一會兒是“七爺今兒心情好似還不錯。”一會兒又非要將他的蠶絲衣塞到我手裏,讓我學著親手縫製。
我起了些捉弄的心思,偏不給他好好縫,七扭八歪像蜈蚣一般,看得燊連連歎氣,滿麵愁容啊。
自從燊同詹大喜的那日之後,南宮越好一段時間沒有喚我過去給他端茶磨墨,有時候碰巧遇見了,我也躲他就像是見了閻王,拔腿就跑,直到背後那種被一雙眼睛盯著的感覺消失之後,才會停下腳步。
也虧得南宮越不想見我,我練武的時候,倒是偷了不少懶。那次屠少敬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聶經緯的身影,最後剩下的那圖撒嘛,我倆一聊起來,他也就將這事兒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真是感謝他這武人標準的神經大條的思維。咳咳,我可沒有看不起小那圖的意思哈,這應該也算是呆萌屬性的一種吧。
一但這項我明知對我有益卻懶得去做的事兒,在這種境況之下倦怠後,身材倒走了樣兒,從以前那種正常的不肥不瘦的樣子,到了腰上堆了個遊泳圈,我光是抹著肚子就是一陣犯愁,從前在冬青山的時候,娘親再怎麼變了法兒的喂我,我都是她口中的瘦猴,這下好了,我的臉都快有銅鏡大,娘親在九泉之下一定安心。
想著前世有一句至理名言:“四月不減肥,五月徒傷悲,六月徒傷悲,七月徒傷悲……”真是到了這種不豎著長,偏要橫著長的狀況,我也是沒法了。
剛下了決心,打算無論我同南宮越怎麼膈應,練武是絕對不能放下的,就迎來了冷戰半月後,南宮越的第一次召喚。
說實話,剛踏進南宮越的書房時,以前熟悉無比的竹簡味兒,如今聞起來都令人有些難受。南宮越還是坐在靠窗的書桌前,微風將他的紙張吹得呼呼,他卻連挪一下手邊鎮紙的功夫都不肯下,盯著那張潑了他筆筆翰墨,句句芳華的詩作半晌,都能看出個花。
“啪啦,啪啦”眼看著大半張紙都快要被風卷了起來,南宮越就好像被人點穴定到遠處一樣,動也不動。
我輕歎一口氣,在靠牆那側拿了八角凳個挪到南宮越書桌旁邊,幫這位玉手金貴無比,連鎮紙都碰不得的這位少爺,將紙壓了好。
南宮越這才將他能從詩上看出花的視線挪到了我臉上,我趕忙垂下頭去,避開澄澈的視線,抓起桌上的墨錠一個勁兒地墨。叫你看我,沒見過美女啊,我磨,把你這比金子都貴重的寶錠磨沒了,哼哼,你一邊兒心疼去吧。
“你來了……”南宮越淡然開口,手上的毛筆終於開始轉動,我這才發現,他寫的,好似並不是什麼風花雪月的抒情詩,卻是鏗鏘悲壯的邊塞詩,他去過邊塞嗎?哦,對了,他曾經和易邊的關係那麼好,西梁肯定是去過的。
隻不過,光是從衣著打扮和氣質看來,有人將他描寫成終日窩在府中,文墨弄筆的少爺,我是絕對不會驚訝的,但若是讓這麼一個冷清卻滿是文儒氣質的人,上陣殺敵,告訴我我也隻能是一百個不信。
可光是從用詞上看來,真是有種身臨其境的悲愴,說不出的滄桑感傷。雖然我絲毫不驚訝他作為鎬京詩會的代名詞的驚鴻文筆,但卻明顯感覺到了,南宮越今日的異樣。
他忽然頓了頓筆,墨色瞬間渲染一片,他吐了一口濁氣,轉頭對我道:“微顏,同我去外麵坐會兒。”
“是,七爺。”
他在一旁金箔盆中淨了手,我發現,他白袍上那道被我補得七扭八歪的撕裂之處,又令被人補好了,若非距離近,還真是難看出。
南宮越突然道:“帶上筆墨,我們去外麵看風景。”
我應了南宮越,三兩下收拾好了一桌狼狽,抱著匣子跑出書房,南宮越正在門外等我,我一抬頭,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他圍攏的雙眉終於平複,勾起了一抹罕見的淡笑,“總是在見到微顏時,那些煩心事兒才一掃而光,真是個奇怪事兒,你說,這是為什麼?”他單手環過我的雙肩,輕輕倚在我身上,仿佛想讓我疏解他的疲憊,卻又小心翼翼,怕壓力將我嚇倒。我抱著文房四寶,輕輕支著他的身體,他在我耳側輕笑。
“你害怕我?”南宮越突然開口。
這話真是問道我了,怕是絕對怕的,畢竟您老人家位高權重,開心的時候能賞給咱個笑臉,若是不開心的話,還真是怕被您給吃了,呃,各種意義上的吃……我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