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咫尺遙相望(1 / 1)

我摸不清屠姑娘到底說的什麼,是顏良觀中人皆被誅殺嗎?

重傷臥床的屠少敬直直盯著燭火,白眼仁布滿血絲,磨牙切齒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沒想到,少敬我半生追隨之人,竟是如此狼心狗肺,枉負一腔熱血!為他賣命……”

屠少敬總算是說了兩句對得起她這身儒袍的話,然而這話卻猛然讓我想起,她曾經告訴我,顏良觀是由燕慌控製的特務機關,如今屠少敬說出這種話……難不成,燕皇要將其取締,屠少敬討命途中九死一生,如今才滿身是傷地躺在我麵前。

我擰好了熱毛巾,轉身剛要問個清楚,沒想到屠少敬已然脖子一歪,不省人事,嚇得我連忙去歎她的鼻息,哎,有驚無險,隻是暈過去了,沒想到她已經氣急攻心到了如此程度……

不曾想,屠少敬的精神恢複如此之快,前一日還暈暈乎乎,今天就十分有精神了。我默默看了眼手中的米粥,寧願相信是自己手藝高超的功勞,也不願信是我放在她枕下那塊石頭的功效。

可我緊緊看著床上的竹枕,不是這塊從母親體內產出的結石,還會是這個吃了讓屠姑娘都難以下咽的飯食嗎?

“……吳姑娘?”

“啊?”我猛然反應過來,那圖撒在叫我,她雌雄莫辨的俊美麵容對我綻出一絲笑,瞟了眼空碗,示意她已經吃完了。

原來是讓我收碗啊,我接過碗翻身想廚房走去。心中默默感歎:勞碌命就是勞碌命,到哪裏都得伺候人啊……

“屠姑娘!”屠少敬突然提高了嗓門在寢室叫我,我轉身一看,她正半撐著身子,滑下的衣袍露出一圈圈被白布包裹的胸部。明明是女子,卻要受此種苦難,她是有何深仇大恨,才願經曆這種痛苦呢?

我折回她塌邊,屠姑娘支著身子勉強坐直,對我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這時玩哪一出?我立即站起身,虛虛將她扶住道:“姑娘這是作甚?”

屠少敬倔強地不願躺好,那雙目凝著我,誠懇道:“微顏救少敬於水火,近日來若無你左右侍候,寬衣供食,恐怕少敬早已是刀下鬼,在自家屋中傷口腐壞而死。想當初少敬對姑娘不敬,刀劍相向,良心愈是不甘。姑娘大義,以德報怨,當受少敬一拜!”

“快快躺下,養傷要緊。”這回屠少敬終於是肯聽話了。我暗自默哀,古人規矩真多,不就是幫忙照顧一下而已,不用這麼隆重地行大禮吧……

那邊躺下的屠少敬口中卻沒有閑著,望著木梁念叨個不停,“從那地逃來時,少敬隻顧為先去之人報仇,沒想到同伴因攔我上前,白白在胸口挨了一刀斃命。少敬向來奉行禮義,卻忘了控製自身情緒,以大局為重。私欲太多,隻顧自我,才導致他們血濺宮廷。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你還知道啊!仇恨令人蒙住雙眼,這句話不無道理。我當時就想給屠少敬飛個大白眼,她又開始道:“為何我早沒聽同僚勸解,沒有好好聽他們的話,堵了一把人心,沿著這條不歸路一意孤行。如今,我已是沒有什麼可賠的。壓箱底的物件,也僅是這間當鋪,和幾張人皮麵具,都是同僚生前愛收集的,然而他們都去了,留這些還有何用。姑娘師兄未救,江湖免不了闖一遭,若不嫌棄,床頭右邊八寶盒裏,姑娘拿去便是。”

一開始,我對這件事是拒絕的。奪人所愛畢竟不好,況且還是已經歸西之人,可抵不住屠少敬左一口恩人,又一口歎息,當然自己心中對這玩意也是十分好奇,以前隻見過南宮越手下的褚粟玩過,兩天一個,好一段時間還以為南宮越這個家夥以換仆人為喜好呢。

如今想來,是當時南尋人手不夠,褚粟這樣,多少也算是虛張聲勢,看著人多罷。

我坐在高高的門檻上,撐著腦袋望向天井小院,正值暑熱,刺眼烈陽高懸,夏蟬不住鳴,缸裏的水都被蒸得升起氣,金錢龜縮在陰影中避暑,然而屠少敬拄著我給她做成了拐杖,一瘸一拐地緩步行進,鬥大的汗珠一滴滴從她削尖的下巴砸在地上,她皺著眉,手上的力氣卻一點都沒鬆。

不明白屠少敬這麼拚命是要幹什麼,她一開始加入顏良觀,哦不,是現如今的藍星壇的目的是什麼,難不成,她要刺殺當今聖上?

“別相信她……”

一陣悅耳男聲傳入我耳,誰在說話?

我莫名後背冒了一陣冷汗,還在發呆時,屠少敬突然扭頭看向我,麵容猙獰地對我一笑,下一秒,她脫手就是一把尖刀,直直向我眼球戳去!

我猛然做起來,周圍夜色深濃,這才發覺,原來是一場夢,可這夢太過逼真,太過驚險,我大口大口地換氣壓驚,餘光卻瞥見月色投打的門上,一道黑影正立在門外。